就這麽數年下來,我的書讀得還是一知半解,字卻寫得極好。這也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師父不怎麽管我,每次丟給我一堆書就跑了。我每次逃下山去玩要經過他的侍衛,必要拿他的手信才行。久而久之我也練就了一身摹字的好本領,摹寫他的筆跡叫一個天衣無縫。
這一天我也是背著他溜下山去。他的居所在無間峰上的石磨崖,梵教神話裏,第十七層地獄便是石磨地獄,那些糟踏五穀、偷盜搶劫、欺壓百姓之人,或者吃葷的和尚道士,死後會被打入此地獄,磨成肉醬,重塑人身之後再磨。盡管傳說很血腥,但十七叔的石磨崖卻是兩界山上最有情調的地方,他養了一隻白雕,還有一園子的蘭花。天知道他是怎麽在這窮山惡水動不動還鬧鬼的地方養出這麽嬌貴的花兒來的,不過他對他的琴他的雕他的蘭花比對他的徒弟還上心倒是真的。
我這番偷溜下山不為別的,乃是心心念念著十五叔給我做的紙鳶。別看十五叔五大三粗的,手藝活兒卻俊得很。上回他說快開春了,要給我和死仙都做個紙鳶,問我們要什麽花樣。死仙拍著手說要一隻小白兔,我沉吟了一下,說給我來個老鷹吧。
我徑直上了磔刑崖,十五叔不在家,十五嬸留我吃飯,我見了那老鷹紙鳶甚歡喜,也顧不上吃飯便趕去了孽鏡台。孽鏡台是離總舵不遠的一處山峰,山頂四麵通透,甚為空曠,隻有一塊板石立在一旁,號曰“孽鏡”,都說“善魂不來孽鏡台,孽鏡台前無好人”,凡惡人魂魄到此,即可照耀其本身麵目,那時方知萬兩黃金帶不來,一生惟有孽隨身。不過這都是老早傳說裏麵的了,現在這個地塊既空曠又平整,白天年輕人來練武,傍晚女信眾來練舞,是個群眾休閑娛樂的好去處。
我徑直上了台,今天風大,沒人願意來這喝西北風,正好方便我放風箏。我剛把風箏扔出去,它“呼啦”一下子就飛了起來,我連忙放線,卻不防風太大、線又太細,一不小心就把我左手劃出了一道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