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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荒地,下了火車,父親竟然來麗溯接自己。葉和在駕駛座上開著車,素息坐在父親身邊。葉和開車是極其認真的,從小到大,一直是這樣。素息轉過頭去看著她的父親,這個她一年半未見的親人。葉和抿著他薄薄的嘴,雙眼直視前方,身子直挺挺地坐著。他們沒有人開口說話,誰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葉素息本能裏覺得應該說些什麽,隨便說點什麽都好,也比這樣一路無言的要好一些。
“我想過幾天回楓樹禿。”
父親的眼裏似乎有著詫異,不過並未表現出來。
“好,過幾天我們一起回去,你也好久沒去老家看看了,舅舅他們都挺想你的。”
“我想去看看外婆。”
“好。”
回家的第三天,他們舉家回了楓樹禿。這是素息自外婆過世後,第一次回來。家裏為了迎接他們三人,準備了豐盛的團圓宴。素息和表弟表妹們依舊顯得很生疏。是的,他們和她比起來太小了,她的孩童記憶裏並沒有他們。現在大家都長大了,反倒再也熟絡不起來了。葉素息是怕這樣親人團聚似的大場麵的。她無法表現得親昵,即使對這個家有難以言說的親近感,卻也是不擅表達的。午飯過後,素息獨自去了後山,外婆的墳墓就在那裏。
外婆在葉素息念初中時過世。她上山砍柴失足跌落,送到塢瑤醫院的時候,為時已晚。外婆死得很突然,事前沒有一點征兆。他們一家人誰也沒有夢見過什麽。素息對於外婆感情的認知來得很晚。她從來覺得外婆不喜愛她。外婆對她嚴厲苛刻,粗手粗腳。她覺得外婆隻是礙於母親的情麵,才將她放在身邊撫養。她不喜歡外婆,不喜歡楓樹禿,不喜歡這裏泥濘的土地和怎麽割都割不完的稻子。她從讀小學開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裏,直到外婆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