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複醒,嗬。你覺得你逃的掉嗎?”
“跑吧,跑吧。既然你的人生就是一場逃亡,你從東逃到西,從南逃到北。你逃掉了你的過去,你逃出了你的現在,你的未來?嗬。你沒有未來。你的未來,它一見你,就落荒而逃。你逃的時候你在,其他時候,其他任何時候,這整個宇宙,都沒有你的位置。”
“對啊。你可以逃出這片黑暗叢林,但是海那邊的光仍然和聖愈院的夜一樣慘淡。因為你,你永遠不知道你是誰,你永遠不知道你為什麽如世上千萬隻拖著正在腐爛的軀體的臭蟲一樣存在著。蘇複醒,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天生是普通人,有的人天生是罪人,而有的人,天生是多餘的人。你是多餘的人。即使你拿起屠刀,也是無法從一個多餘的人變作罪人的。”
“你就是你的邊界,你還能逃往哪裏?你在哪裏,不能被整個世界捕獲呢?你殺他們,他們同樣埋葬你。”
“你所有的問題,都是造物主將你如何設置的問題,是初始化的問題。不是你自己能夠解決的。把你的一切,交付給設置你的人吧。嗬!可鄙的殘肢啊!”
“你的可憐,是因為你的可鄙。你的可鄙,是你天生的殘缺。”
“你不願殺掉你自己。到底是什麽原因?請你的設置者幫你決定吧。說到底,你無權殺掉自己。”
月光灑在汗濕的身體上。她先動動手指,是有知覺的。接著,她感知到腹部緊貼著的土地溢出一股股潮濕的熱氣,耳邊矮小的荒草撫摩著臉頰。腿還有點兒麻。似乎還不能站立。她就像是一個被誰倒在荒野的垃圾那樣,全身伏地。腦中盡被雜亂的噪聲所占據。為什麽就沒有一個懷著好意的聲音呢?她想要安慰自己,努力地暗示自己:
“這大地,它是接納我的。我伏在它的軀體上,我的心與它多麽貼近。即使我死去,它也會吸收進我的血肉、骨骸。最後我會消融在它懷中,就像一滴水滴在了大海裏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