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離開了周茂樹的轎車,馬曉一路上幫我背著包,輕快地邁著步子。下午在溫泉做按摩的時候,給他按摩的盲醫,說他有一雙官運亨通的富貴腳。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賣力地讚美他,也是他身體裏擁有的第一個值得驕傲的東西。
馬曉孩子氣地高興著,連明天就要開始的痛苦寒假都忘卻了。他單腳跳上階梯,嘴裏還數著數:
“一等,兩等,三……”
第四階台階上站著一個人,第五階上是一群。馬曉被迫停下來,抬起頭來,快樂的微笑在他嘴邊展開,變大。他興奮地以為景寺嘴角的微笑是今天幸運的延續。
景寺掄起拳頭,打碎了馬曉臉上綻開的笑容,打翻了他高瘦的身體,讓他從第三階台階上飛起來,向後方落去。血滴打在灰白色的台階上,立刻就滲了進去,像被它吸收了,幹燥成一串深灰的點。
“你幹什麽?”我從這倉猝得失真的情節中跳出來,跳下去蹲到馬曉身邊,扶著他坐起來。可惜美麗街特有的肮髒已經弄汙了他的白色羽絨服。那黑與白的對比讓我無比心痛。
馬曉捂著臉,雙眼受傷地睜大著,望著階梯上的人,卻不是望著景寺,也不是望著任何人。他就那樣望著,視線的方向是他們,他卻看不見他們,像一個盲了的人,眼珠子灰蒙蒙的。他看到的世界也不再真實了吧?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打。明明他是那樣高興地笑著,在看到景寺的一霎,沒有保留地友好。
我回過頭狠狠地盯著景寺,記起我身上模模糊糊還有一個景寺女友的身份。
“有什麽話,你跟我說!別欺負馬曉!”
他的目標是我,我可以肯定。他眼裏從來就沒有過馬曉,接受馬曉,拋棄馬曉,又再次接受,再次拋棄都隻是為了我,為了把我……
在這個時間,我居然第一次了解了景寺。他想抓住我,狠狠地不給我任何逃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