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街
胡麻子的香油店打了烊,可門口的兩盞燈還亮著,麻麻的光照著開封府最窮的一條街——榴蓮街。一條破爛的碎石子路油漬麻黑的,在燈下顯出種局促的逼仄。空氣裏到處都是一股油哈哈的味兒。
但空氣也偶爾會被風攪破,吹進一點夜氣來,油哈哈的空氣就像被捅破了個洞。但這時捅破它的不隻是風,還有一個女人。
半夜三更出現的女人,無論在哪裏,都像是一個異數。
已經是十一月的天,餛飩挑邊熱騰騰的水汽兒越發蒸騰出一股窮味兒。街上根本就沒有人。那女人眼中的失望便多了一分:沒有男人。
——這條街唯一吸引她的也就是男人了:夏天裏光著胳膊流著汗的男人,皮膚在汗水下麵怎麽都要反上一點光,那光打到了女人眼裏,就是到了冬天透過那一層厚厚的棉襖也還能給人一點想象的餘地。
可現在,沒有男人。
沒有了男人的這條街剩下的就隻有幹巴巴的冷了。冷中幹巴巴的髒,那髒似乎比齪齷還讓人討厭,分明擺出了副已髒到了骨子裏的架勢。
那女人吐了口口水,身子一倚,就倚在了那副餛飩擔上,把扁擔壓得“咯吱”一聲。
賣餛飩的穿了件大棉襖正在爐子下麵封火——小本生意,一點炭來得不容易,似生怕浪費了它一丁點的火力。
那女人有些好笑有些可憐地看著那個身影:“呆二爺,快三更了,誰還會來吃你的餛飩。你真是窮得……”
賣餛飩的沒說話。
那個女人卻頹廢地問:“你聽沒聽說過榴蓮街最近發生過的一些事,那些稱為‘豔禍’的事?”
一想起那些光著下身的年輕男人的屍體在清早時被人吃驚地發現,她的眼裏就像被點燃了一點興奮:那樣的腿,那樣的汗毛,那樣的年輕……
接著她有些張狂地大笑起來:“你就是知道也答不出,誰不知道你是個啞巴加聾人?可難道你的眼睛也是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