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頭錢
斬經堂就坐落在一個亂巷裏,從這裏向北麵可以望見開封城那高高的鐵塔。薄灰的晨光中,那鐵青的色澤給人眼以一種強力的壓迫。
天空不時有鴿哨的聲音劃過。故十爺望著站在院子裏的京展——隻要能站著的時候,這男人就絕對不願意坐下。他問道:“京爺這次南下,運河沿岸各碼頭的勢力,可已疏通盡了嗎?”
京展回過頭微微一笑。
——北地糧貴,南方糧賤,開封城及皇都這麽一些年可以說全都是靠南方漕運來養活著的。這是京展與故十爺籌劃已久的大事,要在這條運河上做一篇大文章。何況,這裏麵還關聯著利潤那麽厚的私鹽交易。
故十爺道:“京爺此舉一旦成功,斬經堂大業可成,從此就不用再撈毛似的收下麵那些頭錢了。斬經堂的勢力也就終於可以脫出開封,慢慢洗清掉堂子口沾染的這個‘黑’字了。”
京展沉默地沒有吭聲。
平日裏他的眼光總是近而急迫,逼著人,帶著一種強力的幹涉。但這一刻,他望向那鐵塔的塔尖時,目光中卻忽現蒼遠。
“黑”——為什麽他總這麽在意這個“黑”字呢?
正說著,猛地一個人衝了進來,急火火地道:
“老大,今天金明街的陳鴇兒真的瘋了,居然敢不交我們的頭錢!”
衝進來的人是跛腳七。
斬經堂在開封府底層的勢力極大。所有開賭局、抄手拿傭、魚鍋夥、糧棧、口上的,以及立私爐、開窯子這些下九流的事他們都有插上一腳。
但他們卻是黑吃黑,這些生意,他們並不真正插手。那些行當上,每一行也都各有它那一行的香堂或大哥。斬經堂的生意才真的叫作“平地摳餅、鐵公雞身上拔毛”。每到月尾,他們都直接伸手衝那些各街坊、各行當的香堂主拿錢,名之為“頭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