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霧將臉貼在若生的胸前,隔著一層浸了血的細紗白布。他看上去還是一個孩子。長長的睫毛扇子般低垂,藏起了愛笑的眼睛……好久沒有這樣親近地注視他了。“你這樣沉靜,這樣好脾氣,就算我撫摸你的頭也不會像往常一樣厭惡地搖頭甩開我的手,你的唇失去了往常的溫度和氣味,那冷靜的弧線看上去孤單又悲涼。在你身邊,用手羽毛般輕撫你的肩膀,你的胸膛,你的手,你的腳,你的腿,沒有一處不是殘著鮮血。額頭,鼻子,眼睛,嘴唇,下巴都留有兵刃劃過留下的觸目驚心的傷痕。一般的女子看到你這個樣子都要驚慌失措地捂著嘴巴轉身逃跑吧?但我就是這樣愛你,愛你體內裹著的這樣重、這樣冷的靈魂。”
夕霧曾經盼望了很多次,日夜想著再見到他時,怎樣去親吻他的眼,他的嘴唇,但是現在她已經無心去想那些,隻想聽他說一句話,看她一眼就好。
終於她聽到了,他口中呢喃著:“冷……”
風雨迎麵襲來,利箭般倏然而過,穿透了身體。我感覺得到自己,卻看不到自己的存在。天空呈現出一片模糊渾濁的空曠。一根長長的桅杆,豎立的頂端吊的是一個脫離軀體的頭顱。
他鮮血淋漓,頭發蓬亂,在風中不甘心地搖擺著,搖搖擺擺,忽然睜開了眼睛,怒目圓睜,用日語道:“不投降不投降!”說著就墜了下去,落在了揚起的黃土之中。
俯視大地,全是迷霧和馬的嘶鳴。蒙古人,色目人,朝鮮人,漢人組成的方陣井然有序地與大批日本武士對峙。一個主帥模樣的蒙古人揚起手上的馬刀,用蒙古語大聲咆哮:“誰說長生天隻把陸地賜給了蒙古人,而海洋不應由蒙古人去染指?殺吧,殺死他們!蒙古人,是天地間一切的主宰!”
那個蒙古主帥,他手上的指環在光下閃閃發亮,若生明白了,他就是窩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