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燃,一滴燭淚緩緩地從燭芯溢出,慢慢地滾落下來。這是祖堂大廳,四處張燈結彩,笑語歡聲,仆童們往來不絕,忙忙碌碌而又喜氣洋洋。高堂上坐的老夫妻兩人,雖自矜持,滿臉的笑意也不禁從一條條的皺紋裏溢出來。
養兒二十載,今日終娶新婦,人生大快。老兩口雖自欣慰,可也不禁奇怪,新婦家雖不近,離此也不過數裏之遙,何以兒子去了三個多時辰仍未迎親歸來,別是傻小子在嶽家給人一通猛酒灌下去,誤了正事。
老兩口正自擔心,門外已傳來大吹大擂的鑼鼓聲,爆竹聲吼如雷,有膽小的丫頭也禁不住掩了雙耳,人卻直直地衝向了門外。少爺新婚,給這百年老宅帶來的熱鬧百年一見,豈可錯過?
老夫妻送了一口氣,笑意雖綿綿不絕,身子卻不動。當然了,新婦過門,隻有新婦上堂拜見翁姑的道理,哪有翁姑出門迎新人的規矩。
花轎已經停下,少爺臉上的春風喚得醒冬眠的熊。洞房花燭夜,人生小登科,得意些須,原是應該。他接過笑得像今晚洞房的是他的管家遞過來的金簪子,略一沉吟,按捺一下興奮的心情,沉著穩健地用它挑開了花轎的簾子。
新人含羞帶怯地向前探了一步,馬上有兩個喜娘分左右攙住她。這兩個喜娘吃得人高馬大,估計就是等著這個時候派用場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新人拎出花轎。新人也配合得很好,欲迎還拒地扭了幾下身子,似乎在告訴大家,不是我思春想嫁,是被這兩個家夥逮到這來的,既然這樣,我隻有認命。
圍觀的人都被新人那幾下身子扭地心服口服,嘖嘖稱讚新人端莊賢淑,不知道是從哪看出來的。
新人的腳已經落地,在兩個喜娘的劫持下心不甘情不願意地一步三晃向祖堂大廳走去,有如弱柳扶風,有如花迎風曳。眾人又歎,新人的腳不盈一握,腰不足一束,真是大家閨秀,不同凡響。隻是看她那風一起,在腰上栓根繩子就能拿出去當風箏放的樣子,不知道有沒有貧血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