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榭裏的氣氛不知什麽時候變得不一樣起來。盡管婉娘還同以前一樣貪財小氣,不時嘲笑一下沫兒,揶揄一下文清,一邊教兩人做香粉,一邊鬥嘴笑罵,可是沫兒卻如同變了人,擺出一副深沉的樣子,前所未有地容忍婉娘對他的嘲弄,有時麵對婉娘的裝嬌扮癡,也不再毫不留情地揭穿,甚至偶爾眼睛會閃出一種“慈祥”的光芒,像一個慈愛的長輩對待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般。
但這讓婉娘十分鬱結,連連呼道:“好沒意思!沫兒什麽時候變成了學塾裏的先生了?”
黃三伸出大拇指,表示沫兒懂事了。
不錯,沫兒懂事了。那晚的所見所聞,一直藏著沫兒的心底。婉娘和他人有什麽長達十二年的約定?那個奇怪的鏡子到底是什麽東西?——這件事,一定還和自己有關。但長期以來的相濡以沫已經讓沫兒對聞香榭、對婉娘有了充分的信任,他已經長大,不會像以前一樣,遇到一點事情就胡亂猜忌和懷疑,如今有的,隻是對婉娘的擔心和內心的強烈不安。
轉眼已經七月底。前日有人定了一批玉蘭清露,黃三和文清忙得不行,偏巧家裏的米沒有了,婉娘這幾天也不知忙些什麽,天天外出,沫兒隻好冒著大太陽上街買米去。
正當午時,毒辣辣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稍微一走動,蒸騰的熱氣便讓人透不過氣來。從城外逃荒而來的乞丐,麵帶菜色,無精打采地坐臥角落、樹蔭下,眼巴巴地看著路過的每一個人,同街道兩邊的樹木一樣奄奄一息,毫無生氣。
沫兒不敢多看,一路挑揀著蔭涼,低頭快步去往米店。誰知如今糧食告急,連走了兩家米店都被告知米已售罄。沫兒無奈,隻好又冒著酷暑繞到遠處靜域寺附近的姚家糧店。
米價又漲了,原本能買三升米的銀錢,如今隻能買不到兩升了。沫兒不情願地付了錢,提著米急急忙忙往回走。見路邊一個賣梨的小販,挑著的梨子倒也新鮮,不由得饞蟲上來,將手中的剩下的錢買了四個脆甜的青梨,用衣襟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