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夜的燈火,照映著少年的一臉局促,薛訥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與樊寧說,鬼市那一夥的兄弟竟已先邀了她前去,整個人如被當頭棒喝,呆立當下,良響說不出隻言片語。
他已在藍田縣衙外三五裏處選好了宅院,置辦了家居,甚至怕她長日無聊,還請人在庭院梨樹下紮了個秋千,昨日去驗收時,薛訥站在樹下吹著風久久沒有挪步,心底是難得的安寧,滿心想著若能在此間與她朝暮共白首,他會毫不猶豫地舍棄長安城裏的一身榮華。
但她卻似對他無意,應當隻是將他看作兒時舊友,薛訥不願自己的情義令她為難,嘴角牽出一抹淺笑,眼底卻寫著難以掩飾的失落:“無妨,你想去鬼市住也好,橫豎距離藍田縣衙不遠,若是願意可以隨時來找我……”
樊寧雖與鬼市那些人熟識,卻更願意與薛訥待在一處,“其實”二字還未說出口,便被他的話堵了回來,她動了動櫻唇,不知該說什麽,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快看,下雪了!”遠處傳來行人的輕呼聲,兩人這才回過神,隻見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花,細微的小雪粒堆在一隻隻橙紅色的燈籠上,煞是可愛。
從洛陽到長安又見瑞雪,樊寧如見闊別多日的老友,伸出素手接著紛揚撒下的雪片。薛訥見她指尖凍得通紅,忙道:“對了,那賣裘裳的店還沒打烊,現下去還來得及,我們快走吧。”
語罷,薛訥拉著樊寧出了小巷,樊寧感受到他大手傳來的溫暖,心下更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兩人手牽手穿過看花燈的人群,來到西市南麵,此處多為胡商,售賣著來自西域諸國的奇珍異寶,每家每戶外都拴著三兩匹駱駝,很是有趣。
最靠裏的一間正是那裘裳店,與其他店鋪一應的胡服男裝不同,此店的店主是個胡人女子,名喚阿娜爾,在突厥語中意為“石榴”。她做出的裘裳很是精致美觀,在長安城小有名氣。店外掛著一排頗具西域特色的小燈籠,羊皮包邊六角形,十分新奇好看,應當正是出自店主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