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訥沒想到高敏會來,忙在食籃的掩蓋下,悄然將寫著信的絹紗重新塞了回去,應道:“高主事怎的來了,可是要提審薛某?”
“薛明府說笑了”,高敏蹲在牢獄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黝黑的麵龐上對比分明,“薛明府是平陽郡公嫡長子,羈押你又是天皇之命,沒有詔書哪有人敢提審?至於高某,就更夠不上格了……”
“那今日高主事來,可是有何見教?”
高敏用手掃了掃地麵上的灰,盤腿坐下,像是熟識的朋友一般,長籲短歎幾聲,絮絮說道:“薛明府千萬別生高某的氣,高某也不知道,那禦史為何當庭會把羈押你的文書遞與我,許是看我站得最近罷。高某身為刑部主事,怎會看不出弘文館別院案的紕漏,也一直明白,薛明府一定能查明真相。但高某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彼時必須與你狡賴才可。身為刑部主事,多年學習明法科,要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心中如何不痛?但茲事體大,高某人微言輕,不得不從大局出發……薛明府現下或許會怨怪高某,待到水落石出那日,薛明府定會體諒高某的苦衷了……”
高敏說話像是打啞謎,車軲轆彎彎繞,不知所雲。薛訥搞不清高敏是怕自己誤會真心前來解釋,還是別有圖謀,橫豎他最擅長裝傻,忙解釋道:“高兄這是哪裏的話,此事乃天皇聖斷,薛某若是有怨言,豈不成了對天皇不敬?又怎會怨怪同僚,心生怨懟。相信聖人自有公斷,高主事實在不必想太多,倒像是薛某不明事理了……”
見薛訥並無芥蒂,高敏舒了口氣,臉上有了笑意,又成了那日在輞川林中初見的那個瀟灑不羈的少年,而非先前胡攪蠻纏,隻知詭辯的刑部主事:“那我便放心了,薛明府好好用飯罷。若有吩咐,隨時讓獄卒傳話與我,不管是去府裏拿物件,還是有什麽吃的用的需要買,隨時招呼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