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上這樣的事,何止李弘難以接受,樊寧更是不安,跟在紅蓮身後,腳下的步子越來越碎,越來越慢。
天知道,她當真是沒有任何攀龍附鳳的念頭,她自小性子散漫,跟李淳風一樣,閑雲野鶴慣了,受不得分毫管束,從不愛往高門大戶攀扯,李弘更是她唯一打過交道的皇親國戚。對於這位年少有為的監國太子,她的印象便是平易近人,公允有謀斷,是薛訥的知己摯友,與紅蓮極其般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一朝竟說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兄妹,樊寧震驚之餘更生出些許抵觸,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本以為無父無母無親人已是世間最慘,不成想還有這不如沒有的情況,從前覺得自己是無根的浮萍,如今倒希望這大半年來的經曆皆是一場夢,一覺醒來,自己仍在觀星觀的小榻上,推門而出伸個懶腰,轉身便能看見師父坐在老槐樹下下棋,庖廚裏的滾水又快燒幹了,那小老頭卻渾然不知。每隔三兩日,夕陽掛在樹梢時,薛訥便會策馬從長安城趕來,與她閑話這幾日的見聞。他不擅言辭,她卻常常聽得入迷,咯咯笑著,小臉兒上帶著少女的紅暈。
若是能回到那時,該有多好,那些曾經以為平平無奇的日子,竟是回不去的美好。如若師父沒有失蹤,如若薛訥沒有下獄,或許她眼下也不會這般茫然。
走在前麵的紅蓮察覺出樊寧的遲疑,回身拉住了她的小手。樊寧一怔,抬起眼,見紅蓮正望著自己,笑得十分溫柔,寒涼的心終於有了幾分暖意,回握住紅蓮的手,與她相攜進了宜春院正房。
李弘身著燕居常服,正在調煮清茶,看到紅蓮與樊寧,他輕笑著放下碗盞,招呼道:“先坐罷。”
看似一如往常,但紅蓮還是捕捉到李弘笑容中不易察覺的幾分惶惑。雖說他一直在暗中調查安定公主之事,也曾擔心自己與紅蓮的關係,但在他心底,一直更傾向於有人刻意陷害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