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位於長安城東側,毗鄰東市,北與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望,南鄰宣陽坊,坊中滿是歌舞伎館,不少胡商掮客征途萬裏遠道而來,進了長安的頭等要事便是去平康坊買醉。
是日天光甚早,教坊大多都沒有開門,隻有街口的妓館還點著排排晝夜未熄的紅燈籠,接天蔽日,迎著初升的朝霞,甚是瑰麗堂皇。對於京中的達官顯貴、五陵少年而言,此處簡直比自家後花園還要熟悉,薛訥卻是十九年間頭一遭進坊來,不單手足無措,雙眼亦不知該往何處去看。
“李生來了!李生來了!”閣樓上學習曲樂的孩子們看到李弘,都爭先恐後地跑下閣樓來,圍繞在他身側,一個個仰著純淨無瑕的小臉兒,眉眼彎彎盡是期待。
李弘與薛訥不同,每月總會有一兩日在西市的酒肆或平康坊的花街上流連,但他不單是為了戲耍,更是為了多了解長安城的官場與民情。與朝堂上的謹慎克己截然相反,在此間李弘化名隴西李璧,是來京城考功名的地方大族家公子哥,為人樂善好施,性度豁達,廣結良緣,千杯不醉,可算得上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
“李生李生,給我們帶膠牙糖了嗎?”孩子們拉住李弘的袖籠甚至衣帶不鬆手。薛訥見這些小孩子們吵吵嚷嚷,甚至還敢對李弘上下其手,支支吾吾就要上前勸導,誰知李弘毫不驚慌,立即從行囊裏掏出裝滿銅板的錢袋:“膠牙餳沒有,開元通寶倒是不少,可以自己拿去買……”
孩子們聽了這話,伸手就要去搶,李弘卻倏地將錢袋收回衣襟內兜捂好,笑著蹲下身,對孩子們道:“飴糖不能白吃,錢也不能白拿,照例須得告訴我值錢的消息。隻是若是我已經知道的,或是並非我關心之人或關心之事,這飴糖可就飛了。”
李弘如此說,薛訥本以為對於這些樂坊的孩子們過於苛刻了,估摸著他們要一哄而散,誰知孩子們竟爭先恐後地舉手要講,李弘便挨個讓他們上前,在自己耳邊說起了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