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花裏胡哨的墨鏡暫時擱置在盥洗台上,難以分辨是真的年紀比較大還是長得有些顯老的男人從抽屜裏摸出一把電動剃須刀,另一手托著下巴在鏡子裏稍微端詳了一下自己,隨後歎了口氣,忍不住在自己略顯滑稽的頭發上抓了一把。
他的頭發像是傳統認知裏的黑人朋友那樣,天生便是螺旋狀的細卷,非常難以打理。
遺傳真是一件讓人無可奈何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就因為他這頭看起來就很搖滾的卷發,讓他在剛剛進入中學的時候就被一群立誌於搞樂隊的哥們一眼相中,在一群人的監督下磕磕巴巴地學會了貝斯。
又過了好幾年,曾經一起逃課練歌打遊戲的哥們漸漸都接受了現實,放下手中共同度過了整個少年時代的樂器,選擇各奔前程。最初的那幾個教他往啤酒裏兌雪碧的師兄早已斷了聯係,據說其中動作最快的一個已經成為了孩子他爹。原本樂隊輩分最低的“卷毛小弟”也成為了如今的“卷毛二哥”,可以兩根手指拎著啤酒瓶蹲在學校的天台上,用過來人的語氣跟著後輩們吹噓“我當年也是”開頭的句子了。
唉,說到這裏,怎麽直到現在,他也依舊擺脫不了“卷毛”兩個字呢?
出於一種莫名的“身負重任”的心態,就算曾經一度需要一邊瞞著家裏,一邊靠去朋友家蹭吃蹭喝活命,他終於成為了如今在粉絲麵前光芒萬丈,從前連襪子都要靠著耍賴丟給他洗的樂隊主唱最稱職的跟班。
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樂隊的花費突然變得大手大腳起來,再也不用每一次租借演出場地都需要看人臉色。所有樂隊成員終於實現了少年時代最奢侈的夢想,用最熱愛的音樂養活自己。
——真的是用音樂在養活自己嗎?
他自嘲地笑了笑,對著鏡子一點點刮掉新長出的胡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