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鍾,開往長嵐的動車上的最後一個車廂裏隻有寥寥十幾個乘客,乘客們大都睡了,隻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哭哭啼啼地給男朋友打電話,抽噎聲在安靜的車廂裏來回飄過。
車廂的末尾,最後兩排座椅調轉成麵對麵,一張三人座上隻坐了一個麵色枯黃、身材高瘦的五十來歲的老男人,他佝僂著腰,像隻幹癟的蝦米一樣縮著身體,兩隻像是在泥土裏滾過的、髒兮兮的眼珠來回轉悠。他對麵靠近過道的位置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倒進椅背裏,抱著胳膊,用一隻腳踩住對麵的座椅,臉上蓋了一頂黑色半舊鴨舌帽。
“幹什麽?”年輕男人問他。
他說:“周警官,我渴了。”
周行把蓋在臉上的帽子拿下來,閉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兒車廂頂部的燈光,掀開眼皮斜刺著他:“一個小時你要了三次水。”
男人賠笑:“上車前那碗麵吃鹹了。”
乘務員走了過來,周行把踩在座椅上的腳放下來,問乘務員:“什麽時候到長嵐?”
乘務員道:“準點淩晨5點15分到達,還有一個多小時。”
周行:“謝謝,麻煩你幫我倒杯水。”
乘務員端來一杯水,周行把杯子放在男人的麵前。男人端起水杯,扣在手腕上的手銬嗆啷啷一陣響:“謝謝周警官,周警官是好人。”
周行沒理會他,又抬起腳踩住對麵的椅子,把帽子往臉上一扣,閉目養神。
從車廂的另一端走過來一個身材高大,剃著極短的寸頭的男人,他捏著手機坐在周行的對麵,道:“又喝水?老費,你一會兒是不是鬧著要上廁所了?”
老費嬉皮笑臉地笑道:“周警官心好,賞我口水喝。”
魏楠道:“你什麽時候能把你上官府跪老爺的賤民嘴臉改一改?我們是人民警察,又不是地主惡霸。”
老費還是笑:“警察威風啊,警察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