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在老城區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天色全黑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冷小兵跟著踩下了刹車,停在了距離兩百米外的陰影裏。不遠處,挖掘機正吃力地揮動著手臂,將一堵堵老牆推倒,灰塵如濃密的霧,遮蔽了原本透亮的夏至之夜,月亮也跟著朦朧了起來,仿佛深睡的美人遲遲不肯睜開眼睛。看不清路,冷小兵隻好摸著黑,順著廢墟,一點點摸過去。走了大約十分鍾,他才看清麵包車前的建築,原來是安定醫院。
昨天下午,老黃押送著最後一輛貨車離開之後,安定醫院就遭到了一輪洗劫,交了過路費的“屠夫”們拆走了鋁合金門窗,鐵大門和鎖頭,院牆上的鐵絲網,以及樓內的所有插線板和能夠拽出來的銅芯電線。現在的安定醫院像是個潰兵,牆壁和屋頂都被撕爛了,到處都是斷頭的線,淒慘破落。第二撥禿鷲要在天亮之後才開始啃噬,到那時,便是十二級颶風刮過的模樣,天上飛的都是廢紙片,地上滾動的都是爛塑料瓶,被推倒的建築坍縮成一團渣,在風中瑟瑟發抖,任人宰割。眼下的建築外觀雖然慘烈,但骨架依舊紮實。冷小兵掏出強光手電照亮路麵,從麵包車延伸出去兩趟足跡,一趟跟在另一趟身後,挨得很近。冷小兵蹲下身用手丈量了足跡,很快就判斷出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沈雨,跟在後麵,步子很碎,另一個是名成年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清瘦,步子很大,趕緊利落,不拖泥帶水,很像他心中連環殺手的足跡。冷小兵拿出手機,想給高鵬打電話,轉念一想,萬一弄錯了讓人笑話,還是親手抓住人,扭送到刑警隊更妥帖。冷小兵收起了電話,重新用手電照亮路麵,往樓內走去。沒走幾步,就發現了異常,地上的足跡由兩趟變成了三趟。他以為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睛,蹲下身仔細瞧,確定無疑多了一組足跡,又有一人闖入了這場遊戲。第三趟足跡從斜側麵矮牆方向而來,跟在了沈雨和凶手之後。前腳掌重重砸地,又深又重,後腳掌鵝毛過水,又輕又薄。不用想,來人是翻牆而入,跑步前行,比他還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