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發布會在第二天中午如期舉行,高鵬坐在藍色背景板前,看著台下的記者,看著旁邊的秦副局長。秦副局長的嘴角不斷**,分不清是因為冷案破了過度興奮還是中風留下的後遺症。高鵬特意把他從醫院接到發布會現場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這場發布會隻是一次表演。真正的凶手正躲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和城市三十萬人一起,關注著電視機,直播平台和熱搜。真正的警探正在黑暗之中潛行,盯著穿漂亮的白衣女醫生,盯著穿隱身衣的殺手。至於那張光盤,高鵬鎖在了抽屜裏,既沒有向上級領導匯報,也沒有告訴支隊其他人。那是顆定時炸彈,還是個好故事的注腳,此時他還不太確定。
開始吧,秦副局長操著中風後遺症不太利落的口音小聲說道。高鵬點頭,開始發言。
白川案告破,凶手落網的消息早已經提前傳到了大街小巷。街道上人很少,沒能夠守在電視機前的人,也都紛紛掏出手機,找一個安靜的角落,等待官宣。這道無法愈合反複發作的傷口已經在城市的肉體上存在了三十年,每一個人都需要被治愈,每一個人都渴望雨過天晴,陽光滿天。盡管凶手落網隻是一個逗號,後續的庭審,宣判,以及槍決,還要一、兩年時間。但人們已經迫不及待開始提前慶祝重生,老人和少年難得一見地找到了共同語言,講述著未發生連環殺人案之前的白川。白川是桃花源,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白川是人間天堂,往來期間,無不心曠神怡,白川是烏托邦,沒有蝙蝠俠,也沒有小醜。但對冷小兵來說,白川是大海,且隻能是大海。幾千萬年前的大海,現在的雅丹地貌,風蝕的幹涸,是時間把真相變成了謊言,而他則要把謊言變回真相,把大海變回人間。
冷小兵裹著一件破舊的灰色外套,靠在市醫院的牆角,蓬鬆倒立的頭發,布滿血絲的眼睛,蒼白疲憊的神色,令他和周遭的環境完美融合。護士以為他是患者家屬或是患者本人,卻不知他是側夜未眠的警探。他已經超過24小時沒有睡覺,周遭人聲在腦海裏,猶如遠方的吟唱,不真實卻動聽。沈雨從安定醫院抱著紙箱出來的時候,他就在廢墟中貓著。拾荒的人把他當成了同行,惡狠狠地警告說:這是我們的地盤,不許搶生意。他懶得搭理,躲到了一隻泔水桶旁邊。那地方,就連禿鷲和螞蟻都嫌髒。沈雨走後,冷小兵從垃圾裏跳出來,跑到了老黃麵前,問他前因後果。老黃給了他一個人名“胡山泉”,並問他多久沒洗澡了,一身泔水味。冷小兵把名字發給了高鵬,十分鍾不到就收到了回複。數據庫裏一共找到了四個同名同姓的,一個是女人,兩個二十出頭,還有一個得了癌症,正在市醫院化療。冷小兵按圖索驥找到了得癌症的胡山泉,身高一米六五,特征不符。小個男人剛從手術台上下來,迷迷糊糊地對他說,你是死神嗎?冷小兵說,是,但我隻要另一個胡山泉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