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永夜森林:11篇向死而生的暖心科幻

07.時間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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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

他們說,爸爸是喝醉了酒,失足從橋上掉進塞納河淹死的。這鬼話我一點兒也不相信。首先,我爸根本不是酒鬼,從來沒有喝得醉醺醺過。其次,盡管他傷了一條腿,但是他會遊泳而且水性很好。

我知道,爸爸是被惡魔殺死的。在他墜河的那座橋上,我撿到了一根黑色的羽毛。羽毛堅硬如鐵,閃耀著金屬的光澤,那一定是黑天使留下的。黑天使殺死了爸爸,殺死了巴黎的守夜人。時間之塔失去了守護者,魔族就會大舉入侵。當我迫不得已把這個秘密告訴警察時,警察隻是對著我捧腹大笑。

所以說大人們都是很笨的,你簡直沒有辦法跟他們講真話。

早上起來,我收拾了幾件衣服,拎著箱子走出了我們租來的屋子。房東太太給了我一個夾著煎蛋和肉鬆的麵包,用她那張扁而闊的臉在我兩頰上用力蹭上了一層香粉,這才放開了我,用手帕擦著眼淚說:“再見,親愛的莫森寶貝。”

從這裏到索菲姨媽家,要穿過大半個巴黎,電車在街上駛過,我沒有上車。我決定慢慢地走,把經過的每一座鍾樓都研究一遍。

爸爸說隻有守夜人才有資格知道時間之塔的所在。那麽如果守夜人死了呢?下一任的守夜人就知道了。萬一下一任的守夜人不知道呢?不會的,他一定會知道。

我從一座座裝飾有鍾麵的高樓下走過,時間的聲音從那些齒輪裏傳出來。一些鍾走得清脆而悅耳,像一首歡快的鋼琴曲,有些走得低沉而喑啞,就像大提琴在演奏憂傷的旋律。整個城市遠遠近近的鍾都在哢嚓哢嚓地運轉著,組合成一場華麗的交響樂。

太陽漸漸升高,大樓的影子慢慢變短,抬著頭讓人有眩暈的感覺。

林蔭道上,人們悠閑地在紅底黑色的納粹軍旗下喝著咖啡。一對巡街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子從路上走過,用皮靴後跟敲打著路麵。早在三年前,街上所有猶太人開的店都關閉了,那些男人和他們的家人都被裝上卡車消失不見了。那時候我才八歲,每天都能看見抓捕人的場麵,不光是猶太人,還有其他一些不知道什麽原因被抓走的人。雙方不管是抓人的還是被抓的都一樣板著臉,一言不發,像齊心合力演著一幕啞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