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自殺的人會下地獄,是嗎?”
“沒關係,我死之前一定會先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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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院後麵的花園裏有一棵白棗樹。夏天,青青的棗子已經結滿了枝頭。子夏跳起來,抓住一根枝條用力往下拽,棗樹被扯得微微傾斜,枝條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六歲的小女孩,穿著一件大人穿的破布褂子,領口太大,露出一截瘦骨嶙峋的肩膀。打過補丁的下擺長過她的膝蓋,她下身什麽也沒穿,光著兩隻腳,腳趾縫裏糊滿了泥。
聽到有動靜,子夏警覺地貓下腰,把長滿棗子的枝條護在懷裏,一閃身躲到了樹背後的草叢裏。
丁香也是六歲。齊肩的頭發編成兩根小辮子,圓圓的臉,細細的眼,嘴唇泛著水紅色。陽光被大樹的濃陰濾去了赤炎,吸飽了綠葉的涼意,碎碎點點落在她的白色麻料裙子上。她整個人都顯得晶瑩剔透,泛出新月一般的光華。她在落滿了紫薇花瓣的樹叢中走著,像是走在水上麵,那麽輕,那麽軟。
子夏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裏。四周靜悄悄的,蚯蚓拱動著土疙瘩,螞蟻爬過粗糙的樹皮,甲蟲在花心裏撲動翅膀,子夏眨動著又黑又大的眼睛。
丁香看見子夏的第一眼,有種懵懵然的恐懼。那雙眼睛,又警惕又肆意,像是長在一頭小而凶猛的野獸身上。但是很快,她看清了,那隻是一個餓壞了的小女孩。
“棗子……還沒熟呢。”丁香怯生生地說,“不能吃的。”
子夏一聲不響,張口把一個棗子從枝條上咬了下來,使勁嚼著,把那又酸又苦又澀的味道嚼得稀爛。
丁香著急地說:“你別吃,特麗莎嬤嬤說,吃了會肚子疼的!”
子夏心想,這是個傻瓜。然後,她看見丁香從裙子的小兜裏拿出了兩片餅幹。圓圓的西洋餅幹,還沒有丁香的小手一半那麽大,但卻是那麽的精巧,微黃的表皮微微拱起,上麵整整齊齊地戳著幾排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