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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天,我們在海德公園散步。
那是倫敦潮濕多霧的冬天,許多樹的葉子都掉光了,枝丫伸向天空,像一幅鉛筆淡墨的素描。
威廉姆斯先生穿著他那件灰呢的舊外套,袖口磨得發光,上麵墜著一個快要脫線的扣子。
我一直覺得威廉姆斯先生的臉特別有漫畫感,曾經在紙上偷偷畫下來,把他的圓下巴畫得更加突出,把他的小眼睛畫成彎彎的兩條線,擠在一個肥大的鼻子上麵,笑容可掬的樣子。威廉姆斯先生看了那張漫畫,說:“這是我嗎?畫得真棒!”
我們聊著聖誕表演的事。按照傳統,我們會演出基督誕生的話劇。把舞台布置成伯利恒的馬槽,一群孩子背著紙做的翅膀扮天使,芮妮——我們中最漂亮的女孩——將會扮演聖母瑪利亞,頭上戴著鐵絲圈做的聖光。
“也許,我們該演一次真正的戲劇。”威廉姆斯先生說。
“真正的戲劇?像《哈姆雷特》那樣?”
“對,《哈姆雷特》,或者《羅密歐與朱麗葉》。”
“啊,我愛《羅密歐與朱麗葉》!不過,你覺得霍鉑夫人會喜歡嗎?”
霍鉑夫人是我們的學監,終年穿著深色衣服,滿臉肅殺之相。我不止一次被她當眾訓得灰頭土臉,隻好在私底下把她畫成《白雪公主》裏的壞王後用來泄憤。我們都怕她怕得要死。
“也許不會,也許會,總要冒一次險才行。”
我想象了一下芮妮扮演朱麗葉,我戴上假發扮演羅密歐的情形。我們穿著精致的繡滿花紋的戲服,隔著開滿玫瑰花的陽台朗誦莎士比亞的華麗詩句。光想想就讓人激動萬分。
“得有一張很大的海報。”威廉姆斯先生說。
“當然,這是我的工作。”我說。
“布置舞台,準備道具。”
“可是我們沒有那麽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