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終還是把破台戲給跳完了。
因為老頭跟我說,我要是不跳完,那些村民是被困著了,可那個骷髏班子也是被困著,他們在這個已經消失不見的戲台上唱《紅燈記》,都已經唱了快三十年了,該讓他們歇歇了。
我沒有去管老頭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沒這個本事。我自己的事都還沒解決,哪裏有心思去管別人的事。我有點理解老頭他們為什麽對那戲台子上的一切都視而不見了。那個棚子搭得那麽寒酸,他們的處境也不好。
黃皮子出了村就散了。漫山遍野都是幽幽發光的小眼睛。我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看到五老爺的人都躲在船上,那麽多黃皮子,狗也怕,一聲不吭地趴著。他們應該是早就知道這個村子的異狀,所以根本沒敢在村子裏住下。可他們也不走遠,就在村口附近守著。
我慢慢地往回走。我想要甩掉五老爺的人,離開這個村子,去縣城找我小叔叔的戲箱子,還是得靠那個老頭。
可我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麽我會在戲台上看到三十年前發生的事。
我小時候是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的。我跟著小叔叔,身邊就盡是這種東西。來古戲樓找我小叔叔唱戲的那些票友,村口跟我小叔叔拌嘴的那個寡婦,一直在河裏耍永遠也不上岸的那幾個小孩,還有我父母埋的那個野山上的孤魂野鬼,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們都不是活人。
後來我長大了,離開了我的小叔叔,去城裏念書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了。我身上也沒再發生過什麽怪事。我也就漸漸把我小時候的事都給忘了。這次回來,我又能看見了,我以為那跟我的小叔叔有關。但後來我被五老爺設計,挖出了那個甕棺,逼得我不得不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看得見,跟我的小叔叔沒關係,我看不見,才跟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