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十六年前一樣,小嘴巴給我安排的戲棚,也是在洪崖的半山腰,離山門最遠的位置。
我眺望著山頂上的鸞祖宮的影子,意識到我跟小叔叔的命運正在漸漸重疊。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殺兔仙的宿命,但我看到自己旁邊的戲棚子裏是郭禿班,我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來郭老四的命也很不好,他這輩子就趕上了兩回鸞祖宮廟會,兩回都是一上來就遇到了殺兔仙,他想往前挪一個戲棚子都沒戲。
郭老四正在跟他前麵的竹馬戲班子比拚,兩個戲班子唱對台戲,唱的都是《昭君出塞》,郭老四全身牽了十六個線猴兒,正唱得起勁,從帷幕後露出一顆滿是油汗的禿頭,亮錚錚的醒目得很。
我沒有小叔叔的本事,可以當場偷師跟人唱對台戲。我直接站在了郭禿班的戲棚子前,召出了猖兵。
線猴兒和猖兵廝殺在一起。郭老四沒動他台上的十六個線猴兒,仍然在帷幕後跟竹馬戲班子唱對台戲,但是郭禿班的戲匣子裏跳出來二十個線猴兒,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萬,跟猖兵鬥在了一起,虛虛實實,打得很是激烈。
原來郭老四的本事並不簡單。我看小叔叔的活戲本,還以為他隻會以氣勁控製人偶。十六年過去了,郭老四一心多用的本事也長進了很多,可以同時控製三十六隻線猴兒應付兩邊路數完全不同的拚鬥。而且他這個人也很有傲氣,我看到戲棚子裏郭老四的四個徒弟都站了起來,脫下身上的袍子,露出一身的肌肉。郭老四本可以把線猴兒分一部分交給他們去控製,但郭老四一個眼神,就讓他們全都乖乖坐了回去,用眼神憤恨地看著我。
郭老四的線猴兒終究還是一個個都被猖兵給俘虜了,就連台上的十六個線猴兒也被猖兵給拉了下來。我多留了個心眼,沒讓猖兵撕碎線猴兒,最後把三十六個線猴兒交還給郭老四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完好的,但郭老四的臉色仍然很難看,把線猴兒收進戲匣子之後,就帶著郭禿班離開了戲棚子,一句話也沒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