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五十分,陵賜縣碼頭上,當天最後一班開往上海的輪船靠岸了。等候上船的人群開始**,穿著藏青色輪船公司製服的工作人員,還站在入閘口檢查車票。
入閘口人來人往,穿綢緞長衫的先生,和穿補了又補的短衣漢子;穿美利鑫鞋莊的紅色小羊皮鞋太太,和穿那鞋麵鞋底都要分家的鄉下人;拎著上海永安公司買的,據說是和法國巴黎春天同步上市的精美坤包的富人,和提著兩枚銅板買的竹籃的窮人……形形色色的人,擠在這碼頭,發膏、香水的香,和汗臭、腳臭、各種體味摻和在一起,這一份的光怪陸離,將這狹窄的入閘口儼然組成了自成一格的小世界。
時逢陵賜縣碼頭在翻建,這檢票口就設在簡易棚裏,到了晚上,就那光禿禿的一個燈泡垂了下來,暗黃色的燈光模模糊糊的,檢票人員要打起那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才能看清楚票麵上的字。
下船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上船的人才開始擁擠著上船。不過頭等艙位的乘客待遇總是不同,可以從特殊的通道過,不用和這些下等艙位的人擠在一起。
一時間,整個碼頭人潮洶湧,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著,甚至在這其中還有雞鴨發出的叫聲。
維持秩序的輪船人員皺著眉頭大聲嗬斥,但也分人對待,那些看著體麵的乘客,他們自然臉上也會放出笑容,甚至說話聲音都變得輕柔。而那些挑著扁擔,膚色蒼黃的人,則是擺出十二分的不滿,驅趕來,驅趕去。
七點五十八分,碼頭上開始安靜下來,下船的,坐船的,都已經各自安好。而閘口上的燈泡,似乎也因為這時的空寂,顯得明亮了點。
閘口就要關閉了。就在那時,遠遠的,一個穿著灰色西服,外麵披著一件黑色大衣的年輕人,拎著一個藤條箱子,正氣喘籲籲地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