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看過許多描寫第一次殺人的文學作品,其中的主人公有的不堪壓力發瘋,有的選擇自首逃避罪惡感,有的吐得不成樣子。
但每每回憶起治安官腦袋上的洞,以及自己臉上的血,他卻並沒有什麽感覺。
因為一想起青山上的冰冷墓碑,以及消失在王都之中再不能歸來的丘力,心裏的痛苦就會壓過一切其他感覺。
他在鐵匠鋪中洗幹淨了臉,將沾血的棉大衣丟在爐子裏燒成了灰,仔細地用太陽鐵子彈裝滿光銃的載彈倉,再將剩下的子彈裝進一個口袋裏,貼身放好。
他給老鐵匠留了一封信,感謝老鐵匠這段日子的照顧,說自己要投靠遠房親戚過安穩日子去,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他帶上了這些日子以來掙到的錢,錢雖不多,但終可以讓他開始從聖盾鎮前往王都的旅程。
他從鐵匠鋪的一個角落櫃中,拿出自己早些時候從克芒村家中取來的弓箭背在身上,在門口重新打量這間陪他度過了幾個月時光的鐵匠鋪,在心裏道了個別。
他小心地鎖好門,將鑰匙放在門框上。
黎明時候,聖盾鎮的城門打開,安文踩著積雪,隨著早起外出的稀疏行者離開了聖盾鎮。
今晨依然有風,但已經沒有了雪。風吹迎麵,似乎預示著此行的艱難。
安文頂著風低著頭行走。
不論此行是難是易,不論等在前方的是生是死,他都必須走。
他要到王都去,他要到丘力死難的地方去,就算見不到丘力的屍骨,至少也可以在那裏憑吊。
善良的丘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世間從此少了幸福的一家。但世界依然運轉,不會為他們三口人多悲痛半分鍾。
小小的幸福像一陣風,吹過就吹過了,消失就消失了,不會有人追問它去了何方。
但安文不能釋懷。
每當想起三年間的那些相處片段,他的心就痛苦得如刀絞一般。過去他每每看到文學作品中用“心如刀絞”這個詞,總覺得有些做作,但直到此時,他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