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的第二任妻子,我母親說:“真般配。”在她老人家眼裏,兒子好歹是“開公司的”,與高校公共課教師鹿擷梅小姐算是良配;我雖然有過婚史,卻也是搭救大齡“剩女”的騎士。
嶽父則比較矜持,得知我第一段婚姻失敗並非因我擅使暴力所致,而且離婚確是由我這方主動發起——所以我沒有什麽令人必棄之而後快的缺陷,吐出“合適”二字。
我經人介紹,認識了擷梅;接著,經擷梅介紹,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
單元門內的報箱已閑置多年,遍布的存包櫃、快遞櫃不再標注房號或姓名,混淆了內容和主人的對應關係。擷梅覺得,每個人都是行走的“存疑櫃”,大多數出於本能掩藏自己的隱私,就像堅守支付密碼。可上天卻因為獨守著海量的秘密感到滿溢的痛苦,說實話,執掌“存疑櫃”的黑色快意不就在於可以做第一個甚至唯一的泄密人嗎!於是,命運頻繁投遞謎團到人間,再向那些熱衷八卦、樂在發掘的愛好者們眨眼示意。我的擷梅眼珠一轉,就看到提示:“取件碼已發送。”
比如,我的合夥人老賈為了防止員工懈怠,對不起我們發的工資,便令他們在領薪日前一天上交本月工作日誌,交代每天所完成的任務,由我審閱。那一張張表格,竟是擷梅通達隱情的路徑。某一天,她告訴我,根據老賈駕駛員的出車記錄,她懷疑老賈正處在一段婚外情中。
再比如,國慶節第五天,我們家的固定電話深夜響兩聲又掛斷。過幾分鍾,再打來,擷梅手快接了,那邊沉默兩秒掛斷。我認為是有人打錯,或隨機騷擾。擷梅卻觀察來電號碼排序,發現與我前妻所在保險公司駐地屬於同一片區。我也想起,前妻每逢假期都會被排一天值班,用陌生號碼捉弄我的確是她幹得出的事。至於前妻怎麽知曉我新家號碼,擷梅認為是上周我探視兒子時,小孩趁我如廁之際查看了我手機的最近通話記錄,這個號碼被我標記為“家”。她責怪我不注意隱蔽,應該記成“煤氣抄表員”。至於前妻為何授意孩子暗中偵察,擷梅猜是前妻複合之意未滅,旨在刺探我的私生活動向。至於孩子為什麽肯領受使命,那是由於他愛看柯南動畫片——擷梅曾在晚報的小學生作文版上看到他的習作,寫的正是觀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