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升上中天。
淡而朦朧的光將其包裹。
濃重的水蒸氣籠罩夜空,卻還沒有清晰到能被稱為“雲”的地步。
整片天空泛著模糊的白光。
星星少得可憐,隻有稀稀拉拉的幾顆亮度高的。
亂奘緩緩走上一條位於葡萄園緩坡上的小徑。
濃重的黑暗底部,是遠方的韮崎夜景。
城裏的燈光重複著細碎的呼吸,好似淹沒在深海淤泥中的夜光蟲。厚重的水蒸氣層隨風搖擺,晃動著街頭巷尾的燈光。
滯留於甲府盆地的大氣被加熱了一整個白天,即便夜幕降臨,也遲遲不願降溫。甲府盆地被赤石山脈的鳳凰三山等山巒環抱,冬冷夏熱。
不過若是在夜裏登上山頂,熱氣便會瞬間褪去,仿佛從未存在過。奈何這個距離對“乘涼”來說實在太遠。如果隻想睡個好覺,裝台空調就是了。
附近並無民宿,不會有多少人在深更半夜外出閑逛。
亂奘走在盆地的熱氣和夜晚山中的冷氣微妙相融的地方。
趕早的蛐蛐已然混入草叢鳴蟲的行列。
亂奘的丹納工裝靴無聲無息地踩在草地上。好一雙粗獷的鞋。那是他找美國廠商定製的,用了Vibram鞋底。比普通工裝靴更結實,但遠比登山靴靈活。
唯有這個級別的定製款,才能長時間支撐亂奘的體重。
市麵上的普通鞋子,怕是挨不過半個月就爛了。
一百四十五公斤的壯碩身軀靈動如貓。
那動作,讓人感覺不到他的重量。
兩個人影走在亂奘前方。
一男一女。
男的走在前麵,女的在他身後二十米處跟著。亂奘緊隨其後。
帶頭的男人正是佐伯信之。
而跟在他身後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妙子。
妙子神情悲愴,麵容猙獰,不知鑽了什麽牛角尖。雙眸深處燃燒著黑色的火焰。
前方的佐伯被某種不同於月光的磷光籠罩,蒼白而朦朧,好似身披散發著微光的熱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