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屋並不是黑色的房屋,而是遠郊一個村鎮的別名,恰好位於兩片禿山夾襠,風不調雨不順,人窮地瘦,非常偏僻。戰爭時期,這裏曾經遭受過飛機轟炸,隨後又發生了一場大火,房倒屋塌遍地狼藉,濃烈的硝煙把殘垣斷壁都熏黑了,所以當地人以“黑屋”相稱。
直至“文革”,黑屋地區也未得到重建,這麽多年以來,從沒有任何正式居民回來居住。但由於黑屋廢墟當中有條鐵路貫穿,每天都有數趟運送貨物的火車經過,所以吃鐵道的人多來投奔此處,久而久之,這裏就逐漸演變成了社會底層人口的聚集之地。
當然這裏邊免不了的是龍蛇混雜、泥沙俱下,其中包括無家可歸的孤兒、四處流浪的拾荒者、從鄉下跑到城市裏的農民、在鐵道上撿煤渣的、在江邊碼頭上扛大包的、賣烤甘薯的,甚至還有受不了在邊遠地區插隊之苦,私自逃回來的知識青年。
這些人在黑屋結成幫派,大多依靠掏窯挖洞,以及在黑市上倒騰小買賣為生,沒有正經職業。當然其中也不乏擰門撬鎖、扒火車的賊偷,更有“平地摳餅、抄手拿傭”的地痞無賴。
在黑屋地區出沒之輩,幾乎都是被排斥在社會體係以外的人,政府不讓做的事情他們全做,沒有什麽顧忌。但是外邊正進行得轟轟烈烈的政治鬥爭卻始終與此地絕緣,就連貼大字報的都不到這裏來。每當有外人來驅趕搜查之時,黑屋幫便一哄而散,等到風聲過去了,便又會重新聚集。各方勢力都對他們無可奈何,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說隻要別捅出大婁子來,誰又會去理會這些被拋棄在城市邊緣的社會渣滓。
司馬灰十五歲那年,父母都被打成了右派,先後在學習班裏因病去世,因為走得匆忙,甚至連句話也沒來得及交代。當時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告訴他應該去哪裏上學、到哪裏吃飯,更沒人理會他是死是活,等到他把家中能夠變賣的東西都賣光了,從裏到外再也一無所有,才知道今後隻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