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惟濬離船上岸,在世子衛隊的護送下連夜入宮。
吳越定都杭州近百年,數十年來歌舞升平、文事昌明、商旅繁盛,入夜之後隻關城門,並無宵禁。一到天黑,禦街兩旁酒樓店鋪就會掛起燈籠,各色賓客紛至遝來。坐落在禦街旁的醉風樓更是個中翹楚,這座占地比百花樓更廣、裝飾更為氣派奢華的巨型建築中,酒樓戲台、書場雜耍、溫池客房,一應俱全,是西府達官顯貴、紳商名流邀客宴飲必去之處。
公子錢昱坐在醉風樓二樓臨街的雅間中。
東府百花,西府醉風。能在醉風樓包下這處雅間,端的是花了錢昱不少錢財。不過他不在乎。吳越富足,錢氏厚待宗室大臣,錢氏子弟更是人人有產業;缺錢,不存在的。錢昱三十出頭年紀,是忠獻王錢弘佐長子。錢弘佐英年早逝,吳越又剛剛從南唐手裏搶來福州,正是多事之秋,五歲的錢昱年紀太小,王位就落到錢弘佐的弟弟錢弘倧手裏。後來胡進思廢黜錢弘倧,又把錢弘俶扶上王位。錢弘俶對自家兄弟子侄十分照顧,錢昱便順順當當的長大成人。錢昱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成年後從不參與軍國大事,也不在朝中任職,領了份虛銜,平日裏讀書寫字遊山玩水,結交文人墨客、禮賢下士,當了三十年的太平公子,沒立下什麽功業,倒攢下極好的名望。
一行車隊沿禦街從醉風樓前經過,行人回避。
移門輕開,香風入內。隻聽一女子道:“世子的車駕。”
錢昱輕扣扶手,道:“他不是去越州了嗎?”
女子在他身旁坐下,美人如花,皓腕凝霜,茶藝如行雲流水。“幾天前就回來了,怕是因別院之事被召進宮去。”
錢昱道:“隻怕未必。”
女子道:“朝中沒有人打算拿這件事做做文章?”
錢昱接過她遞來的茶盞,先是一聞,再用唇邊一碰,吹了口氣,抿了一小口道:“自會有坐不住的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