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啤酒杯裏的綿密泡沫,像在看一群因為缺氧而爭先恐後冒出水麵的垂死金魚。我饒有興致地數起來,一、二、三,不用掙紮,它們也很快放棄了。他們的消失和存在一樣短暫,更讓之前的浮誇看起來徒勞而又荒誕。最後,它們都會消失,無非早些、晚些,在杯麵或是我的身體裏。
我把注意力重新投向街麵的行人。已是夏至,街上女生的衣著開始越來越火辣,但這些並不時我所關注的重點。我坐在靠牆的席位上,正好以最開闊的視角觀察行人們形形色色的臉。
我有沒有和你們說過,臉,大概是人體身上最有性格的部分。喜怒哀樂,不絕於此。善惡美醜,集中在這。奇妙的是,在三十五歲以後,時間越來越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把年輪刻在我們的臉上。憨厚實誠、精明算計、懦弱猶豫、偽善做作、莽撞粗俗……沒有一樣比臉更能出賣我們。
“嘿嘿,成了!別看了,整天瞅著陌生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花癡。”
“不管別人,你知道我在看什麽就行。”我邊說著,又在快速地用畫筆勾勒幾筆。路上的行人由遠及近在視線範圍內就兩三分鍾,我必須依靠記憶來完善細節才能畫出全臉畫像。我手機裏存下了相應的人像照片,準備全部畫完之後再一一比對,來修正局部部位。
“你現在就是這樣自我訓練的?無師自通啊!”樊勇端菜過來時瞟了一眼,湊過來仔細看看我的畫像,再看了下放在我背後桌麵上的手機照片,豎起大拇指:“我記得你以前有時候,偶爾會畫得千人一麵,現在這問題好像已經解決了。特征抓得很準,不過你挑得這些行人也太醜了吧。”
我忍俊不禁:“對於犯罪嫌疑人模擬畫像師來說,人臉沒有所謂高下美醜,而是地域、人體、文化、基因和生活方式特征的集合體,‘像不像’才是我最關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