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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還得繼續,這就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話,有時候真正的生活明明在遠去,就像一艘沒趕上的船,開走了就不會回來,執意要遊過去追趕它,有可能淹死在途中。
剩下的,說苟延殘喘有些矯情,隻不過就那麽存在著,沒有意識沒有情緒,像石頭,像風,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存在著而已。
每次脫離開阿布,可能因為我不願無動於衷,作為影子的我還在爭取著什麽。阿布寧願讓那些破了洞的船盡情地沉下去,時間長了它們會腐爛,會融化在大海裏,反正大海不會枯竭,碎片就永遠無法被打撈上來。
我想那不是他,也不是我。
去家裏找阿布的時候他不在,我發現窗外的光線一反常態全都熄滅了,整個房間變得跟從前有些不同,仿佛回到了阿布小時候住過的那間屋子,一旦關上燈就幾乎什麽也看不見了。阿布他媽隨時可能推開門,但從來不是悄悄把頭伸進來,而是像他們班主任在教室後門監視大家一樣,一旦發現阿布沒在寫作業或是發呆,便會粗暴地摁住他的脖子,厲聲厲色地教育他,要他立即把視線挪回到作業本上去,拿筆姿勢不對還要打手。即便阿布已經躺下,她還會把他從被窩裏拽起來,讓他回答她的提問,答不上來就不許睡覺。阿布想過很多次給門上個鎖,不用想他媽不會答應,其實是阿布於心不忍,門鎖上了他媽還怎麽進來抱著他哭啊。
我無意中抬起頭,發現天花板上竟然顯現出了那副白布單,暗紅色星星點點,如點綴的花色,不由得記起小時候阿布他媽跟他講過的一個土耳其童話,小波亞最喜歡跟父母在自家的草地上野餐了,鋪開比蛋殼還潔白的布墊,將摘下來的新鮮櫻桃一股腦拋灑在上麵,伏下身再去拾起一顆放在嘴裏,生動的畫麵令人感到了一種歡快的美,此時卻染上了一絲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