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媽第一次體會到了頭發被連根拔起的疼,雖然跟生我的時候不能比,但她還是嚎出了聲,外人麵前她堅強慣了,一旦遇到這種哭的機會,眼淚就止不住。
讓她更疼的是,那個曾經在宿舍偷看她日記並向全班散播的人竟然沒有騙她。不論她是不是真為了她好,至少她說的都是實話。可她知道自己依然會討厭她,恨她,像大學時一樣。
我媽將她壓在身子低下,兩條腿夾住她的兩肋,兩隻手緊緊卡住她的脖子,自己的頭發被對方如拔河一般死死地揪住,新買的發卡掉了一地,新塗的指甲也差不多劈掉了。死對頭不愧是死對頭,臉先是脹地發紫然後又沒了血絲,可還是語氣堅決、死不改口。我爸每拉拽我媽一下,她的手都會掐地更緊,他知道他拉不開她們了。
我媽頭也不回地喊道,她說的是真的嗎?你不說我就掐死她!
這話是說給我爸聽的。掐死一個人,就要拿她自己的命還。要不是對方幾乎要斷氣了,我爸本來是不會承認的。
我媽在**躺了一天一夜,像個得絕症的病人,周遭的空氣都充滿了絕望,一身痱子好像更嚴重了,她完全不覺得難受。
莫名其妙就回想起自己結婚前那兩天,跳傘教練曾讓人帶話給她,大意是說,一個連命都敢舍棄的人,難道就沒有舍棄你的那一天嗎,情詩和外國小說太害人了…
興許算不上一語成讖,話裏卻透著玄機。我媽這才回過勁來,假設我爸當年從傘塔上跳下來摔死了,那她是不是欠他一條人命啊。
從**起身時她純靠胳膊硬撐了起來,我爸守在一旁,相隔不到兩米,倒也不是怕她想不開,就是在等,等著哪怕歇斯底裏地鬧上一次也好,摔茶杯掀椅子砸電視都好,可她沒有,我爸隻好一言不發,憋著一定特別難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媽開口了,說紙包不住火,我燒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