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侍衛在一片模糊中醒來。
那隻手的溫暖卻仍停留在額上。
“還是有些低燒。”那個頗溫和的男聲又說,“非要穿著濕衣服過夜,這麽不愛惜身體。”
白侍衛睜開眼。
一片幽暗的塵霧中,杜路坐在身邊,垂頭看著他,眼神安靜。
白侍衛側臉,躲開了他的手。
“我睡了多久,今天是幾號?”
“二十八號。”
“我們現在在哪裏?”
“潯陽一帶吧。”
“那離荊州——”
“還有一千多裏,從揚州到荊州的路,我們剛走了一半,就沉到了湖底。”
杜路說得輕快,白侍衛一陣頭暈。
他疲倦地躺在那兒,望著四周聳立著的巨大猙獰的神像,蛛網飄**,高宇寂靜,斑駁掉漆的壁畫爬滿穹頂。
一陣寒風拍打著門窗光禿禿的木框,杜路趕緊護住手心火苗,火光與巨大的黑手印便在穹頂飄**。
是座荒村神廟。
白羽躺在那兒望著,望著,恍然間覺得自己身處的似乎已並非人間了。
雙腿又輕又軟,冰冷的波濤仿佛仍圍著他全身上下起伏,像一雙雙柔軟的手拂動著他的脖子。他不禁心生疑惑,懷疑自己仍然身在無邊冰湖中,遊不出去,眼前的火光神廟隻是幻覺。
他們,是怎麽到這兒的呢?
白侍衛是被一陣尖叫聲驚醒的。
他在沉沉的昏睡中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努力掐住自己的手心,勉強睜開雙眼,看見昏暗的船艙內,橘紅的殘燈跳著,像是一條條紅紗尾巴的金魚,在地板上遊著,光點粼粼。
是滿地的水在晃。
“船漏了,夥房地上有個大口子,快下來補船!”焦急的呼叫隔著門傳來,砰砰的腳步聲在頭頂跺響,“全部艌料都提下來,趕緊補船!”
一片嘈雜中,無數鏗鏘的腳步踏過門前,狂奔中一桶桶艌料搖**著撞擊,灑落的桐油隨著積水流進屋內,一層碎金亮閃浮在水麵上,繞著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