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就在眼前,還有二十丈路,十丈路,五丈……白羽頭暈眼花地向前走。
掀開眼前一根根枝丫,腳步顛躓,如深陷在沼澤裏,黑漆漆的密林像是某種詛咒,從四麵八方包裹著他不讓他逃脫。白茫茫的水汽在四周愈發濃鬱,是霧嗎?白羽快把自己的大腿掐出血了,突然眼前一片清晰,這才發覺,眼前既無枝丫,也無白霧,他走出樹林了。
還沒看清自己在哪裏,眼前又升起一片白霧。
他又掐大腿。
終於,眼前的白霧又散開了,他看見了一塊塊灰色的牆磚,層層疊疊地向上壘去,他仰著脖子看啊看,看得癱坐在地上,使勁兒仰著頭,方看清灰磚高牆頂上刻著三個威嚴的大字:賓陽門。
自冬月二十八夜裏離開潯陽神廟,他們緊趕慢趕,終於在臘月初二子時到達了夏口東城門。
此刻,距同根蠱期滿隻剩八天。
距離四川還有兩千裏地。
白羽仍癱坐在地上,使勁兒仰著頭,舉著胳膊,用顫抖的手拍響了釘頭磷磷的巨大城門。
黑夜中,聲音炸響,如同一顆顆石子擊中了森嚴銅鍾。
“何人犯夜!”
城樓上,傳來守門士兵威嚴的喝聲,數把火光照了過來,照亮了巨大城樓腳下那一個小小的身影。
“哥哥你快來,老病鬼身上也有銀子!”
二苕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摸上杜路的黑襖,興奮地轉過頭對身後抱著柴刀和匕首的大苕說:“我們今晚可要賺大了!”
大苕憂心忡忡地望著遠方,望見城樓下白羽的身影被一群執刀士兵圍了起來,大苕舔著自己凍得起皮的嘴唇:“可是那個小子——”
“無故犯夜,笞二十杖,他啊,被打一頓就扔出來了。這麽冷的天,那些大爺才懶得出城理這些鄉間的破事。”
“可萬一官兵們過來了呢?我們還是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