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聲響了。
高雲清鬆開了鋼琴踏板,抬起雙手,扭頭對講台邊的三個男童說道:“今天唱得不錯。回去再好好練練,下堂課繼續。”
教室裏的孩子們一哄而散。
高雲清站起身,拍打掉藍色長衫上的粉筆灰,收拾起鋼琴上的樂譜。他踏出教室門,剛站到走廊上,卻看到校長帶著一個表情嚴峻的陌生男子逆著放學的人流,迎麵走來。
校長向他介紹,來客是黃浦警局刑偵科的王科長,有事要向他打聽一下。
高雲清一陣緊張。雖然他不記得自己做錯過什麽事,但光是聽到“黃浦警局”幾個字,腰板就有點發軟。一個多月前,上海發生了大規模的反內戰示威遊行,他和學校的部分老師都參加了。這個警察上門,會不會是來秋後算賬的?
校長把他們帶到了校長專用的會客室後就離開了。高雲清站在牆角,不敢坐,也不敢吱聲。
王克飛朝他笑了笑說:“別慌,你先坐下。”
高雲清三十多歲,身材瘦弱矮小,麵色蒼白,凸起的眼睛在鏡片後躲躲閃閃,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我今天來,主要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一個叫‘小山’的小女孩。你還記不記得?”王克飛口氣溫和,仿佛怕嚇跑了高雲清的記憶似的。
“小山”二字令高雲清心頭一震。他怎麽都沒想到,會在近十年後再次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啊……小山啊……”高雲清挺直背坐在椅子上,裝作努力在記憶中搜索的樣子。其實他哪裏需要回憶,有關小山的一切在他腦海中就像剛發生的那樣清晰。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麽時隔這麽多年,會突然有個刑偵科的科長來打聽這個女孩。快十年了,難道當年的事件還沒完?
“小山,我記得。可是……”高雲清遲疑地問,“您去過孤兒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