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雪。
四國旗在夜色中飛舞,偶有汽車緩緩駛過,車燈穿透紛飛的雪片,照亮牆麵上“慶祝抗戰勝利”的標語。
你順著虞洽卿路向北望去,仿似能透過鵝毛大雪,望見仙樂斯舞宮妖冶的霓虹燈,就像她微微轉過身,拉開旗袍側麵的拉鏈,隱約露出桃紅色吊襪帶和翠綠的胸衣。
再往前奔,若隱若現的歌聲迎麵撲來,如同情人氣息中的暖流,卻並不真切。也許隻不過是肌膚麻木的幻覺罷了。
你怕冷,把頭埋在大衣領子裏,腳步更快。
狂風撕扯著一路上的尋人啟事,終於,它們掙脫了梧桐樹幹,飛入了白雪茫茫的夜空。你愣了一愣,繼續趕路。
你已熟讀了尋人啟事上的每一個字。一對可憐的夫婦在尋找十九歲的兒子,大光明電影院的售票員。自從那個深夜從電影院下班後,他便再也沒有出現。他們相信兒子隻是離家出走,因為一個月前他和父親有過一次不大不小的爭執。他們央求他趕在電影院做出開除決定前回家。
畫像上的年輕人不太像他。他本人顴骨更高一些,耳朵更大,眼睛……也不太像。但是,你完全理解,父母善於美化子女的一切。
你是他生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你承認,當你發現他還活著時,頓時亂了手腳。他驚恐地瞪著你,鼻腔內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欣喜之情突然充溢胸口,讓你忍不住想要放聲大叫。你知道自己成功了。
可你讀不懂他的眼神——他究竟希望你能幫他一把,還是懇求你別再傷害他?你慢慢地退到桌邊,你的手在身後摸到冰涼的刀柄。你不想這麽做,你也從來沒有這麽做過,你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可他隻能去死,和其他人一樣。你撲上去,把刀尖紮進他**的胸口,一刀,兩刀……直到他像一個被打爛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