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黑甲騎士、一駕單轅雙輪馬車,在伊闕通往洛州的驛道上緩緩而行。
伊闕縣距洛州治所洛陽縣約七十裏,途經蒼翠秀美的伊闕山。此處兩山相對,伊水中流,遠望如天然門闕,故名“伊闕”。名聞天下的龍門石窟,便雕刻在伊水兩岸的山崖之上。此時臨近三月,驛道兩旁青山碧水、草木蔥蘢,倘若不是那些黑甲騎士身上的殺氣破壞了氛圍,這樣的時光和景致幾乎可用婉約與唯美稱之。
與其他騎士如出一轍的冷峻表情不同,此刻蕭君默策馬行走在馬車旁,神色倒有幾分愜意和閑散。
盡管經過了包紮,右臂的傷口還是有些隱隱作痛。不過這點小傷對蕭君默來講屬於家常便飯,隻是他入職玄甲衛以來的諸多“紀念”之一罷了。
馬車窗牖上的布簾掀開著,辯才從窗中默默遙望遠處的龍門山。隻見滿山的翠綠之中,掩映著一座紅瓦飛簷的寺院,還有幾縷鍾磬梵唄之聲隱約可聞。
“法師是憶念當年的出家生活了嗎?”蕭君默笑著問道。
“出家或有不修善,則不如在家;在家能修善,則勝於出家。”辯才淡淡說道,仿佛在自語,又仿佛在回答。
“法師這句話,我記得是出自《十住毗婆沙論》。對嗎?”蕭君默隨口說道。
辯才一愣,有些意外地看著他:“沒想到,蕭將軍年紀輕輕,對佛教經論也有研究。”
“談不上研究,略略讀過幾本罷了。”蕭君默道,“法師引用這句話,是不是想說,你雖然以吳庭軒的身份過著在家人的生活,但心性卻可以不受紅塵染汙?”
辯才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將軍想說什麽?”
“沒什麽。”蕭君默一笑,“我隻是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
“什麽問題?”
“佛在《四十二章經》中說:‘人係於妻子舍宅,甚於牢獄。’又在《心地觀經》中說:‘在家逼迫如牢獄,欲求解脫甚為難。’我想請教法師,作為一個誌求解脫的出家人,你為何會舍棄清淨自在的出家生活,把自己投入這樣的‘牢獄’呢?到底是怎樣的壓力,迫使你做出了如此艱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