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湧上了我的喉頭,看著那掙紮的半隻蟲子,我仿佛可以看見我生活的一個縮影,苟延殘喘,徒勞掙紮。我幹嘔了幾口,可又什麽都沒吐出來——我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李哥看看我,揮揮手製止住了還想要說什麽的曹哥,我看見他的眼裏全是悲哀,大概是我的樣子勾起了他自身的回憶,所以並沒有說話,沉默半晌才歎了一口氣:“唉!實在吃不了,就給他吧!反正他一天像個餓死鬼投胎的。咋沒見你幹活有吃飯這麽厲害!”我如獲大釋,已顧不上惡心了。趕緊把飯菜倒給李哥說的那個目光如錐的哥們,我記不住他的名字了,就權且稱他錐子吧!他正把馬桶裏撈的那塊饅頭費力地咀嚼往下咽,不知名的**順著嘴角往下流,也不知是他的口水,還是馬桶裏的汁水。看我給他吃的,趕忙還我一個真誠的笑容,咧開的嘴裏,已嚼成糊狀的饅頭看得我胃裏又是一陣翻滾,終於“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曹哥李哥一下都笑了。
“唉!你個慫叫我咋說你呀!連這都服不住。以後咋辦呀!”李哥一臉的不以為然:“不過我先把話說前麵,你相信嗎?要不了幾天,你的胃口就會非常地好,到時候飯不夠吃可別找我,我讓你吐!”
“李哥,你別管他,這慫我看了的,也就是個小姐身子丫鬟命!”
我趴在馬桶上聽著這些一半是警告,一半是諷刺的話語,強忍著胸中的悲憤,淚順著臉龐流到口中,和嘴裏嘔出的酸水混在一起,掉落在馬桶裏,泛起一陣漣漪。空留口中酸鹹交加的味道終化成淡淡苦澀,輕輕地刺著我幾近麻木的神經。我望著桶內的圈圈漣漪,怔怔地想:“這要是個湖,我也會毫不留情地跳進去,亦強過終日與這些人為伍……”
我不是第一個為囚禁生活落淚的人,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在一年以後,在我的精神幾乎都快麻木,肉體已完全適應看守所生活的時候,號裏進來一個因交通肇事的販菜老農,當他一捧起飯碗的時候,立馬淚似滂沱,在我逼問之下,他抽泣著說:“大哥你恐怕不知道呀!我是販菜的,我清楚。這個菜叫牛皮菜,在我們農村,豬都不吃這個!現在讓我吃,嗚嗚……”我聞言霎時悲從中來,默然無語,一時間眾人皆唏噓不已,幾欲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