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夜談(短篇小說集)

前塵

原來,初霜,隻是那層人皮的名字。

大哥家世代都是修道之人,但這門本事傳到他父親手上卻荒廢了,不學無術的街頭術士,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初霜曾經是大哥家的鄰居,兩家人在貧苦時曾指腹為婚。但初霜的父親後來得了筆橫財,捐了個官,她也跟著成了官宦人家的女兒。大哥為了能配得上她,把祖上傳下來的古書翻了遍,卻沒能找到點石成金的法術。

初霜的父親毀了婚,她卻一直念著大哥誰也不嫁,足足拖到十七歲,她父親一怒之下為她指了門親事,說嫁不嫁由不得她,被逼無奈,她在出閣前一晚尋了短見。

大哥沒有賺錢的辦法,卻有能讓死人複活的辦法。在初霜下葬的那晚,他挖開墓穴剝下了她的皮,遠走他鄉。

可要複活,空有一張人皮是不夠的,大哥的本事不足以通陰陽。最好的辦法,就是尋個枉死的女子,掘了她的屍骨,身在枉死城的魂魄便會徑自跟來了。枉死的魂魄不在生死簿上,沒有人會來找尋她的下落,而有了人皮的遮擋,就算是幽魂也可以行走在日光之下,同樣有著七情六欲,同樣可以攜手此生。

“原來,我隻是枉死城裏的一縷魂魄,大哥,你掘我屍骨那日,想必曾見過我的墓碑吧,可知我的姓名。”初霜看著逐漸被人皮覆蓋住的最後的白骨,不甘地問道。

“你的屍身被破爛的草席卷著,除了骨頭什麽也沒留下。別想那麽多了,天底下最美的名字就是初霜,最美的女人也是初霜,你要像初霜那樣愛我。來,聞一聞這忘憂草,你會忘記今晚的事,忘記這身白骨,忘記那個該死的魍魎。”

天啊,怎麽會是這樣。

那層叫做初霜的人皮被大哥用金針輕輕縫上,最後的收口在頭頂的發跡,透明的絲線完全看不出針腳。

她又變成了初霜,那個漂亮的,永遠跟在大哥身後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