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殘酷的場麵,他所相信的正義沒有給予任何回答。
南鄉在路邊一邊吐著胃液一邊哭泣起來。湧上心頭的是一種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之後的悔恨。他想起了少年時代和家人一起圍著餐桌吃飯的情景,反複問自己:為什麽會是這樣?如果自己考上了比哥哥更好的大學的話,就不會殺人了吧?也許這是回避不了的命運,從出生那天起就已經被上天決定了。自己大概就是為了成為一個殺人者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眼淚不但止不住,而且越來越多地從雙眼中湧出來。他忽然覺得趴在地上嘔吐的自己十分悲慘,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在以後的一個星期裏,南鄉還和以前一樣每天上班。到了第八天,他覺得已經到了極限,隻好請假去醫院。醫生給他開了安眠藥。
那天,給南鄉抓藥的藥劑師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南鄉看到姑娘胸前掛著一個小小的閃閃發光的十字架,就問她是不是基督徒。姑娘臉上浮現出靦腆的笑容,搖了搖頭回答說,隻不過是一個吊墜。但是,那個十字架卻讓南鄉得到了某種啟示。
從此以後,南鄉每天晚上都要吃安眠藥,並且利用睡著之前的時間閱讀大量宗教方麵的書籍。他覺得書中的語言很美,充滿慈愛,有時又覺得書中的話是在叱責自己。南鄉在這些書中得到很大安慰,心情變得舒暢起來。但是,他很快又把宗教書丟到一邊去了。
因為他認為依靠神的幫助是懦弱的表現。
一切都是人類幹的。強奸兩名幼女,並殘暴地殺害她們,是人幹的;對犯下這些罪行的人處以極刑,也是人幹的。這一切都是人的手幹的。對於人類幹的事,人類本身是不是應該給出一個答案呢?
給出這個答案用了長達七年的時間。
後來,南鄉跟醫院那位戴十字架吊墜的姑娘結婚了。他們從認識到結婚經過了五年的時間。他們第一次在一起睡了一夜之後的第二天早上,她對他說:“你好像整夜都在做噩夢。”聽了她的話,南鄉猶豫了:自己到底應不應該結婚呢?南鄉對誰都沒有講過當過死刑執行官的事,他不知道是否應該對妻子也隱瞞自己以前做過的事。但是,南鄉不想失去她給予他的安寧,最終還是決定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