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萬鈞雷池 (雷池果短篇小說集)

斷魂引

入夜,參差的桂枝在風中搖曳,月光如水潑瀉而下,灑了一地的斑駁陸離。

“怎麽站在這裏,不冷麽?”

厚軟的大氅輕輕披了上來,透骨的寒意被牢牢阻擋在外。他回來了。

我抬頭望著他,眼淚早已淌了滿臉,夜風拂麵,分外冰涼。

“怎麽哭了,小可人兒?”他溫柔地捧起我的臉,修長的手指掠過我的麵頰每一寸濕潤的肌膚。

小可人兒,是他第一次見到我時的稱呼。十六歲的我除了練武,向來不出閨房半步,那天被爹娘喊下樓,才一跨進廳堂,便被這個帶點戲謔的四個字給震撼了,於是怔怔地仰頭望著他玉雕一樣無可挑剔的俊美麵龐,隻覺得一陣灼熱從鼻尖一點一點蔓延至耳後,再緩慢延伸到脖根,灼熱愈演愈烈,燙得我幾乎要尖叫起來,最後不得不在爹娘忍俊不禁的笑聲中掩麵而去。從那時到現在,他對我的稱呼再也沒有變過,無論是新婚之夜他掀起蓋頭時喜不自勝的低喊,還是夫妻恩愛纏綿悱惻時他情不自禁的輕喚。

“連理……死了!”我把頭伏到他胸前,眼淚依舊遏止不住地流。

比翼和連理,是他新婚不久送我的一對相思鳥,比翼為雄,連理為雌。我愛煞了這一對小寶貝,每日親自更換它們的食料和清水,這兩個輕靈剔透的小家夥,想必不會習慣仆傭們的粗手大腳。有時見我癡望著鳥兒們嬉戲太久,他便佯裝生氣,說,沒想到送了它們給你,卻平白給自己添了一對情敵。

他驚愕抬頭望著鳥籠,籠底是星星點點的血跡,孤零零的比翼站在架子上,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時不時從喉嚨裏放出幾絲哀鳴。

“怪我……都怪我……”我哭得語不成章,悲痛如雷雨前的烏雲,越來越濃。“我換了食料和清水後,忘記關上籠門,連理被野貓……被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