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兩個女人一番精心打扮,都沉醉在出行的喜悅裏,可被又八這樣一說,好心情頓時消失無蹤。
“你說什麽?”阿甲兩眼冒火。“我跟藤次師傅,有什麽越禮之處嗎?”
“誰說你們越禮了?”
“剛才不就說了嗎?”
“……”
“一個大男人——”阿甲瞪著這個灰頭土臉、悶聲悶氣的男人罵道,“隻會吃醋,真讓人厭惡!”
她轉頭對朱實說:“朱實!別管這個瘋子,我們走!”
又八伸手拉住阿甲的衣服,說道:“瘋子?你勾引男人,還說我是瘋子?”
“你幹什麽?”阿甲把他的手甩開。
“當丈夫的就該有個當丈夫的樣子,你倒做一個給我們瞧瞧呀!你現在吃誰的、住誰的?”
“什麽……什麽?”
“我們離開江州(4)之後,你就沒賺過一文錢!還不是靠著我和朱實過日子——每天就知道喝酒,活得醉生夢死,還有什麽資格抱怨?”
“我……我不是說過,為了養家,就是搬石頭我也願意幹嗎!可你卻不願過那種粗茶淡飯的日子。你不讓我幹活,自己願意幹這個賣笑的生意——以後別幹了!”
“不幹什麽?”
“這種生意!”
“要是不幹了,明天吃什麽?”
“就是當苦力我也能養家,隻不過養兩三個人而已!”
“你要是那麽喜歡扛石頭、搬木頭,你就自己去。你可以一個人過,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你骨子裏就是作州(5)的鄉巴佬兒,幹體力活比較適合你。我不會勉強留你在這兒,怎麽樣?看不慣的話,你可以隨時離開。”
說完,阿甲和朱實轉身離開了。又八的眼裏充滿悔恨的淚水,他直愣愣地盯著屋角,直到她們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了,他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他的淚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榻榻米上,但是,現在後悔已然晚了。那時,自己在關原大戰中負傷,身體和精神幾近崩潰的邊緣。伊吹山那座小木屋就成了臨時避難所,偶爾的溫存使他重獲新生。然而,這種溫存要比落入敵手更能消磨人的意誌。與其淪為這個風流寡婦的玩物,還不如堂堂正正地被敵人抓了去。現在,他失去了男人的尊嚴,每天醉生夢死,受人欺辱,這難道就是自己當初認為的幸福?阿甲就像吃了長生不老藥一樣,總是欲壑難填,她虛偽、自私、冷酷,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打發了一個跟她相濡以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