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呼嘯著隆冬的寒風,室內,一盆爐火,暖氣融融。新整理好的書架,先生的十六卷大作赫然居中;凝視著那懸掛了十八年的相框,我的心頭又一次泛起了孩提般的歡欣……
我見過您,先生,您可曉得,我第一次是在什麽時候見了您的?
對於我來說,那也是老早老早的時候……早得我若是尋覓那記憶的紙頁,那頁紙就可能發黃,但是,那情景卻如霧中的光點,熠熠閃亮。
那時,我還是個腦後垂著毛茸茸小辮的丫頭,在一所城隍廟小學讀三年級,雖是三年級,卻自以為是“大”學生了,連環畫小人書,已對我逐漸失去了魅力,我尋找著更有味道的“大”書。
哥哥是有一些他所珍愛的大書的。正在溫州上學的哥哥,比我大七歲,沉靜瘦削,溫和寡言,假期回家,一有空就寫首詩呀什麽的,一向是我崇拜的人;可他常把那些書和自己的日記本一起鎖在書箱裏,不許我胡翻**。
有一次我終於得到它了,一本厚厚的大書攤在他的書桌上,書頁有些發黃,文字中還有插圖!而且,那個又像雞蛋又帶辮子的字特別好玩:“Q”!這個人叫阿Q?這“Q”字我讀不出音,讀不出也不要緊,我馬上囫圇吞棗翻了起來……哦,這個也帶小辮叫個阿Q的男人挺有趣,他和人打架,總是輸,輸了,卻又不認輸,神氣活現……哈,這個阿Q!
可後來……怎麽,這個阿Q竟然被抓去槍斃了!
淚水撲嗒滴了下來,滴在發黃的書頁上。我連忙擦了去,又翻過來,從頭看。是的,我不信,好端端的,這阿Q為什麽要被槍斃?!……
和剛才一樣,我跳過那些讀不出音的字,不懂的句子,這阿Q是住在“未莊”還是“末莊”都不用管,除了吳媽和小尼姑還有幾個女人也沒去記,反正……唉唉,這個阿Q還是死了,被槍斃了!我傷心地又從頭翻過來,細細看了一下寫這本書的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