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二年(1517)
正月三日,自洪都[1]發舟。初十日次廬陵,為父老留再宿。十三日末,至萬安四十裏,遇群盜千餘,截江焚掠,煙炎障天。妻奴皆懼,始有悔來之意。地方吏民及舟中之人,亦皆力阻,謂不可前,鄙意獨以為我舟驟至,賊人當未能知虛實,若久頓不進,必反為彼所窺。乃多張疑兵,連舟速進,示以有餘。賊人莫測所為,竟亦不敢逼,真所謂天幸也。
十六日抵贛州,齒痛不能寢食。前官久缺之餘,百冗紛遝,三省軍士屯聚日久,隻得扶病蕆事。連夜調發,即於二十日進兵贛州屬邑。複有流賊千餘突來攻城,勢頗猖獗,亦須調度,汀漳之役遂不能親往。近雖陸續有所斬獲,然未能大捷,屬邑賊尚相持,已遣兵四路分截,數日後或可成擒矣。
贛州兵極疲,倉卒召募,未見有精勇如吾邑聞人讚之流者。不知聞人讚之流亦肯來此效用否,閑中試一諷之。得渠肯屈心情願乃可,若不肯隨軍用命,則又不若不來矣。巧婦不能為無米粥,況使老拙婢乎?過此幸無事,得地方稍定息,決須急求退。曰仁與吾命緣相係,聞此當亦不能恝然,如何而可,如何而可!
行時見世瑞,說秋冬之間欲與曰仁乘興來遊。當時聞之,殊不為意,今卻何因,果得如此,亦足以稍慰離索之懷。今見衰疾之人,顛仆道左,雖不相知,亦得引手一扶,況其所親愛乎?北海新居,奴輩能經營否?雖未知何日得脫網羅,然舊林故淵之想,無日不切,亦須曰仁時去指督,庶可日漸就緒。山水中間須著我,風塵堆裏卻輸儂,吾兩人者,正未能千百化身耳,如何而可,如何而可?
黃輿阿睹近如何?似此世界,真是開眼不得,此老卻已省卻此一分煩惱矣。世瑞、允輝、商佐、勉之、半珪凡越中諸友,皆不及作書。宗賢[2]、原忠已會麵否?階甫田事能協力否?湛元明[3]家人始自贛往留都,又自留都返贛,遣之還不可,今複來入越,須早遣發,庶全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