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寫這封信的時候,侄兒經佘(李瀚章之子)剛辦完婚事不久,侄媳就給二叔這裏寄送來禮物,李鴻章信中有“人事道遠,未及致賀,乃複殷勤饋獻,未免赧顏”之語,表達了自己的慚愧,當然更是出於對新入門侄媳的客氣。他對哥哥說,有了兒媳,像給祖婆母羹湯、照顧公公起居以及“兒女細事”等,都有了可依靠之人,“家政漸有付托”,欣喜可知。信中還對“送女遠行”的親家翁薛煥(覲翁)表示了關心,其人已去職在籍有年,建議哥哥一定給些資助。
較比家事,年輕的同治皇帝突然去世,尚是幼童的光緒小皇帝繼位,更是皇朝的換代大事,這對朝野肯定是個震撼的消息。李鴻章估計南方省份聞訊後“謠惑必多”,信中詢問哥哥那裏的情況。又告知,直隸距京雖近,但近日也出現風聲鶴唳的苗頭,想來遠處“奸匪必易生心”,所以要哥哥予以防備布置,“加意彈壓撫綏”。並告知,年前接鶴章弟(即所稱“季弟”)來信,合肥一帶有“似稍驚惶”的情況,鶴章弟“因此頗動出山之念”,同時誇耀自己以前勳績,表示現在出來更要“一展抱負”。李鴻章說他“胸無遠識定力,易為人所誑”,所以打算寫信勸阻,而生怕他又說為哥哥們掩蔽,自己不得出頭了。總之,對三弟的這種表現,李鴻章難免“為之焦慮”,當主要是覺得他莽撞衝動,太不靠譜了。
信中說到郭嵩燾被召見的情況,太後隻問了“十數語”。看來,是簡簡單單地“走過場”。查郭嵩燾日記,更能證實這一點。問對確實言語寥寥,所問隻是幾句過來過去不鹹不淡的話,如“在外(指地方上)幾年”“途次可曾遇雪”之類。答話自然也就簡短得很,難以拉長話語。其日記中倒是對召見的場景也有記載,讓人可知“垂簾召見”的布置格局:召見是在養心殿東閣,郭嵩燾被六額駙引進,“請安畢,進跪至席旁,得睹聖容(指小皇帝麵容),莊嚴坐禦榻上,兩旁及坐前以小案護之,覆以青布。座後垂簾(簾後為兩太後),六額駙跪簾旁”。至於李鴻章信中所說“恭邸有洋務精透”之褒,北洋恭邸指恭親王奕,他這話,是在召見前郭嵩燾拜會軍機處諸大臣的時候,說給在場者聽的。所以李鴻章說“似是京官語氣”,意思是好像打官腔、客套話,並非實實在在。不過,郭嵩燾確實能算得比較擅長於洋務,這從他以後的履曆中更可得佐證。無論如何,郭嵩燾這時是得到了召見,而那個“沅翁”即曾國荃(字沅甫)卻“至今未見”,李鴻章信中說“不湊巧”,又說“意殊肮髒”,自己在京的時候就“甚惜其冷落”而又沒有辦法,他可是“屢克名城”的功勳之將啊!為之惋惜和不平的同時,李鴻章又說“其實得缺(被安排官職)早遲”並不在召見的事情。可查知,曾國荃還是在二月十一日被召見了,十五日被授職陝西巡撫。他未赴此任而又改東河總督,再後(光緒二年間)改山西巡撫。至於信中提到的“作古”即去世的朱修伯,是浙江仁和(今杭州)人氏朱學勤(字修伯),鹹豐三年(1853年)進士,在清廷“綜核機務”十多年,可謂“高級秘書”,是個“學者型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