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亡友魯迅印象記

二三 和我的交誼

我和魯迅生平有三十五年的交誼,彼此關懷,無異昆弟,例如他為我謀中山大學教書事,備極周到,已述於前第二十章。他的著譯編印的書,出版後大抵都有惠贈給我,並且大抵有題字,彌足珍貴。例如《凱綏·珂勒惠支版畫集》的題字(見第十一章),日譯《支那小說史》的題字(見第二十二章),亦已述及,贈與稠疊,永留紀念。一九〇九年我和沈夫人結婚,魯迅贈以《文史通義》和《校讎通義》。他知道我愛誦鄉先生李慈銘的文章,即以廠肆所搜得的曾之撰刻《越縵堂駢體文集》四冊給我。我讀了,才知世傳《孽海花》一書的作者曾樸,就是曾之撰的兒子,其序文明言令兒子樸受業為弟子。因之偶和魯迅談及,他即采入他的《中國小說史略》,雲“……使撰者誠如所傳,則改稱李純客者,實其李慈銘字蓴客(見曾之撰:《越縵堂駢體文集序》),親炙者久,描寫當能近實,而形容時複過度,亦失自然”(《中國小說史略·清末之譴責小說》)。足見魯迅著書,取材和引例都費斟酌,具深心的。

吾越鄉風,兒子上學,必定替他挑選一位品學兼優的做開蒙先生,給他認方塊字,把筆寫字,並在教本麵上替他寫姓名,希望他能夠得到這位老師品學的熏陶和傳授。一九一四年,我的長兒世瑛年五歲,我便替他買了《文字蒙求》,敦請魯迅做開蒙先生。魯迅隻給他認識二個方塊字:一個是“天”字,一個是“人”字,和在書麵上寫了“許世瑛”三個字。我們想一想,這天人兩個字的含義實在廣大得很,舉凡一切現象(自然和人文),一切道德(天道和人道)都包括無遺了。後來,世瑛考入國立清華大學——本來打算讀化學係,因為眼太近視,隻得改讀中國文學係,請教魯迅應該看些什麽書,他便開示了一張書單,現在抄錄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