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篇以信劄形式寫的絕妙的山水小品《與宋元思書》,吸引我花了幾倍於陸路行車的時間,乘船溯富春江而上,自富陽至桐廬,而後又暢遊了七裏瀧。
“風煙俱淨,天山共色,從流飄**,任意東西。”那該是多麽自在逍遙,任情適意呀!此刻,我對當年駕著一葉扁舟在富春江上恣意閑遊的吳均,真是豔羨極了。
吳均生當南北朝時代,精於史學,曾奉詔撰寫《通史》;而一部《齊春秋》卻使他招了禍,梁武帝惡其實錄,下令焚書、免職。看來,他的仕宦生涯並不是很順暢的。這從這封短簡的最後,偏要濃重地綴上一筆:“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穀忘返。”(意思是,即使像蒼鷹那樣直上青雲的追求高官厚祿者,仰見這樣奇麗的群峰,也會止息他們的久慕榮利之心;而那些整天忙於經營世務的人,窺望如此雋美的幽穀,更將在此間流連忘返)也可以察知一二。其間,固然有向友人極力張揚富春山水無窮魅力的用意,但主要的還是抒寫其對於避官遁世、退隱山林的向往之情,反映了作者的恬淡情懷,也透露出他的身世之感。
客輪繼續在碧綠如油的江流中緩緩行駛,航路回環曲折。但不管怎樣左彎右拐,眼前麵對的總是連綿起伏的屏風一般的翠嶺晴巒,尤其是七裏瀧,天光、水色、林影、嵐煙,澄鮮一碧,景色絕佳。早在兩漢之交,嚴子陵老先生就選中了這個地方,隱居度日,漁釣終生,他的好眼力,好運氣,著實令人歎服!
嚴光,字子陵,會稽郡餘姚縣人,早年曾同南陽郡的劉秀一起四出遊學,彼此結下了很深的友誼;劉秀起兵之後,他幫助拿過一些主意,因而深得這位傑出的政治家的器重。可是,當劉秀奪得了天下,登上皇帝寶座之後,文官武勇,風虎雲龍,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唯有嚴光卻躲得遠遠的,改名變姓,高隱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