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路上的祖先

荒野城村

看到城村的時候,目光有了微妙的改變:麵前蔥鬱而低緩的群山,顯得有些異樣,似乎很遙遠。來時還在山嶺中穿行,南方山巒的蔥蘢與嫵媚,陽光一樣清新而鮮活。隻是城村這樣一座古村落就讓周圍的山嶺顯示出不同的景況,有一種荒曠、久遠彌漫在山川之上,這是哪個年代的山水?就像我的目光是從幾百年前看過來一樣。

迷迷糊糊,我體會著原始荒蕪的山水,它們在沒有被人類文明所浸**前,是被毒蟲瘴氣所籠的一派蠻荒。果真如此?山水會隨著人類的遷移而變嗎?怎麽想象城村出現之前的山地,也隻是古木愈加參天,百草愈加瘋長,依然也是青山綠水如南方所見一樣的景致。因為什麽,它們給人荒蠻原始的感覺?終歸是文化的立場對自然陳述的褊狹。相對於幹燥的北方,南方的萬物隻會更加蓬勃地生長,它生長空靈、嫵媚的品質。它的“荒蠻”,僅僅是因為它在曆史的視野之外,在中原人活動的範圍之外。

“荒蠻”的卻不隻是這片土地,還有一座城池,它的年代更加久遠。

在進入城村之前,一塊高地拱起於曠野,走近它,突然間山山嶺嶺與它一起沉入時間、沉入蒼古荒蠻。它是龐大曆史根係伸向時間莽闊荒原上的一莖觸須一閩越王城一城村之外的又一個世界,青草不棄春秋一年一年地綠,隻有在掘進黃色泥土時,才觸摸得到它卵石鋪築的路、長方形花紋磚鋪砌的地麵和陶磚的牆基。除此而外,隻有虛空。

從廢墟上發現曆史,曆史也就成了自己的廢墟。

在新築的卵石路上走,路中一孔方形窗口,玻璃凝結著水珠,約半米深,閩越王城的卵石路從掘開的泥土中呈現出來。淺土之隔,相同的路,彼此疊壓著的卻是兩千年的歲月!

時間在土地裏顯現,再深入,越過閩越王城年代,時間伸進窗內卵石路下:一片遼闊土地,像籠著一層濃霧,模糊不清的曆史隻告訴了一個事實:中原之外、中國廣大的南方,生活著百越族群。族群中的閩越族,像所有那些被稱之為南蠻的族群一樣,他們生活在今武夷山一帶,不為人知。他們也與南方山水一樣荒蠻,他們遠遠不能想象自己的土地隨後會豎起一座王城,不能想象峨鄰的越王勾踐正在為失去的江山臥薪嚐膽,越國的美女西施,犯心口疼痛的病,蛾眉顰蹙,卻可以美麗上千年……他們被隔絕,在曆史的“黑暗”地帶,沒有現代的通訊,一切靠肉身傳遞的信息可曾到達過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