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看待曆史學的社會功能?這個問題在中國史學上討論了很多年了,在唐朝,一個著名的史學批評家劉知幾,其著作《史通》裏麵就講到過這個問題了,史學有什麽用呢?劉知幾做了一個簡單的推理,他說,曆史過去了,有的人已經去世了,甚至墳土未幹,我們不知道這個地方埋的是誰,他究竟是做了好的事情還是做了不好的事情,這些我們都難以知道了。墳土未幹我們就不能判斷了,何況是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以前的事情呢?劉知幾說,幸好我們有曆代史學家的著作告訴我們,哪些人做了什麽事情,是有利於社會發展的;哪些人做了什麽事情,是阻礙曆史前進的,劉知幾原話說,因為“史官不絕,竹帛長存”,曆代的史官一代代傳下來的史書,有的書寫在竹簡上,有的書寫在帛書上,所以今天在書房裏麵讀曆史書,曆史上有哪些人做了些什麽事情,我們能夠說清楚,我們可以從史書當中讀到許許多多的人,進而“見賢而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這樣我們就增強了自省精神。劉知幾提出了一個著名論斷:“史之為用,其利實博,乃生人之急務,為國家之要道。”生人,就是生民,廣大的民眾,生人之急務,不是不緊急的事情,而是緊急的事情,也就是說重要的事情;國家之要道,在國家層麵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劉知幾為什麽說這個話呢,可見當時就有人不重視史學,所以劉知幾才會發這樣的感慨。中國更早的先賢,在《易經》裏麵就有這樣一種說法,“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君子,就是有修養的人,有修養的人應該多識前言往行。前言往行,我們可以理解成先賢的言論和行為,我們可以把它看作曆史,多了解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即積累自己的德。這個德,不僅僅是道德的德,還應該包含見識、見解,我們可以理解為修養。一個人要有修養,要多識前言往行,現在我們講優秀的傳統文化,優秀的遺產,還離不開優秀的前言往行。這樣說來,我們的傳統就很早了,可以從西周講起,到清朝中後期,有一位思想家、詩人、史論家、文章家龔自珍,他有句名言,或許大家都聽到過:“欲知大道,必先為史。”這個“道”在中國有很多古代解釋,我們可以理解成道理、準則、法則。欲知大道,我們可以理解成要懂得治理國家、管理社會這樣的道理,就必先為史,就必須先學習和研究曆史。《龔自珍全集》裏談到曆史和史學的地方非常之多,我還經常引用龔自珍講過的這樣一句話,他說,“智者受三千年史氏之書,當以良史之憂憂天下”。要用曆史上好的優秀的史官、優秀的史學家的憂患意識,學習他們的憂患意識,來憂我們當今的天下,關注我們當今的天下。為什麽要憂呢,因為有了憂患意識,才能夠去設想我們要采取什麽樣的措施,來改進我們的工作,來推動社會的發展。憂患意識是我們中華民族的一個優良傳統,順利的時候,不要忘記憂患,艱難的時候,更要有憂患意識,所以我們說,從易經到龔自珍,這兩三千年中,人們對於曆史學的重視,從來沒有中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