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的第三個問題是人在社會中的不同角色。人在社會中有哪些不同角色,我想從這個問題來說明曆史對於人生修養的具體意義,要闡明這個問題,首先還是要從學理上來認識,然後再從情感上來進一步體察這樣的認識。社會曆史進程是通過人的社會活動來實現的,離開了人和人的社會活動,也就談不上任何社會的進步、曆史的發展。因此,廣義地說,就像馬克思、恩格斯說的:“曆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神聖家族》)人的活動是不同的,曆史不過就是這種活動的反應,從根本上說,史學家撰寫曆史著作不能不寫人,人們不能生產一部沒有人的著作。那麽寫人的思想、品質,寫人的行為活動,寫人的價值,進而要寫到對人的評價,而人又都是具體的人,是同他人、同社會相聯係的具體的人,不是一個抽象的人,這就是為什麽在曆史學家的筆下,總是湧動著芸芸眾生:這樣的人,那樣的人,總是有說不盡的千古風流人物。在這方麵,中國古代的史學有非常明顯的特點,而這在世界史學上獨放異彩。為什麽這樣說呢,這是因為,中國擁有多種多樣的史書,其中最重要的史書是紀傳體史書,紀傳體史書就是以人物為中心的史書。我們想,《史記》這部著作,一百三十卷,本紀是寫帝王,帝王也是人,不是神;世家寫各諸侯國國君,也寫了一些著名的將相,也是人;七十列傳,更是社會各階層的代表人物,都是人。我們考察一下全世界的史書,在哪個年代,有像司馬遷寫過的那樣的書,魯迅講它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這種紀傳體一直影響到我國後來曆朝曆代正史的編撰,以人物為主。我們先不說《清史稿》,就說“二十四史”到底寫了多少人,我多次提到這個問題,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數字化手段能不能統計出來。這很困難,為什麽很困難呢,因為一篇傳裏麵不隻是傳主一個人,這個傳裏還有相關的許多人,有的人可能就一兩句話,但是他是有名有姓的,那麽到底有多少人,很難說清楚,也許將來我們能夠說清楚。這就是,我們中國史書一直非常重視人在社會、在曆史運動中的主體作用,所以我說它在世界史學上獨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