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圈內有兩個極端,唯器材論和唯頭腦論。據說傑出的攝影師用手機直出都能秒殺大片。
薑南被迫走上傑出之路,別的提升尚且沒看出來,心態卻輕鬆了許多。畢竟少了幾公斤的負重,即便拍出來效果不夠滿意,也能安慰自己是手機的局限。
小房車沿著國道314,穿越了庫車的戈壁和雅丹,又沿著縣道345向新和縣挺進。
“看,這路邊就是棉花田。”倪女士指著車窗外說。
棉花不是白色的時候,薑南是認不出的。她把車停靠在綠油油的棉花田邊:“下去走走?陳醫生說了,每隔兩小時就要停車休息一會兒。”
倪女士一邊說著自己哪有這麽嬌氣,一邊喜滋滋走上田壟。
“已經結鈴了,這長勢真是好。”她俯下身,輕柔地撫摸棉葉,又把綠葉中青翠的“花骨朵”指給薑南看,“這就是棉桃。你看它綠得嫩嫩的,油亮亮地泛著光,葉片這麽挺,就是喝飽了水拚命長個的樣子。”
“想起你挑水灌溉棉田的光輝歲月了?鐵姑娘倪愛蓮。”薑南舉起手機,“拍一張?”
倪女士沒說要拍,卻也不躲避鏡頭,隻是朝棉田打量:“這時節,棉花最怕卡脖子旱。現在應該是用不著挑水了,不曉得用什麽辦法灌溉。”
彷佛正是為了回答她的問題,腳下突然湧出許多股細小的噴泉,在午後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是滴灌啊。”倪女士蹲下身,指尖輕觸濕潤的泥土,語氣似欣慰,又似感慨,“真好,現在的水自己就能跑出來,直接澆在根部一點都不浪費。我們那時候啊,肩窩壓出老繭來,挑二十擔水,至少蒸發掉一半。”
薑南也蹲下來,將手機鏡頭挪近。屏幕上,枯瘦的手正再撫摸滴灌管,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起,同田地間的官網形成了某種呼應。指甲縫裏鑽進了褐色的泥土,彷佛六十年前染上的顏色從未褪淨。